口茶,笑道:“到底是冷清了些。” 要是能有个小孩子就好了。 人老,就是念叨抱曾孙。 张嬷嬷如何不知,笑吟吟,片刻又有些忧虑:“您说这回,世子爷能不能想通?” 张太夫人怔忪,半晌,才道:“他祖父教得好,承渊本不是那等爱迁怒,不忿青红皂白的人。” 于楚家,他只是心有魔障罢了。 孙子心中的结,张太夫人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恨里头夹杂着伤痛自责,拧成了一个死结,将他自己牢牢困在里头,再不能出。 张太夫人和老侯爷曾经想过化解的,宽慰,开解,甚至领他寺里听高僧讲过经,俱无法。少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青涩,沉默内敛起来了。了因大师言,他执念太深,已成魔障,非外力所能解。 老太太无法,只能这样了。 她以为孙子会带着这个魔障直至生命终结,却不曾想楚姒弄了一场“亲上加亲”,本以为是坏透的事,但看着看着,又未必。 那时,张太夫人就萌生了一丝念头,或许这是个契机。 不过她也不急,这种事急也没用。 直到昨日,她接到傅缙的一封亲笔信。 张太夫人亲笔,给写了一封很长的回信。 ……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嗔恨嫉妒,忧悲苦恼,背负太重,汝何不尽早卸下执着? 稚童年幼,如何可分辨人心秘毒?责不在你,若你母亲在天有灵,也必不会责备于你,……” 傅缙拆开信,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循循善诱逐字逐句。 “……不过亲者痛,仇者快,祖母不愿你苦己。” “冤有头,债有主,严惩祸首足矣,其余楚氏族人虽得余荫,但或非其所愿也。莫嗔莫执,莫再过分介怀。” “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你既舍不去她,当好生珍重夫妻情分。切记,切记。” 傅缙独坐在帅帐内,一页一页轻抚其上苍瘦的字迹,仿佛昔年那个黄发老妇将年幼的他拥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发顶,慈爱叮咛。 眼内一阵潮热,他仰首,将热意忍下。 低头,一页一页反复地看,最后视线定在末页。 “冤有头,债有主,严惩祸首足矣,其余楚氏族人虽得余荫,但或非其所愿也。莫嗔莫执,莫再过分介怀。” “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你既舍不去她,当好生珍重夫妻情分。切记,切记。” 牛皮帅帐的灯亮了一页,人坐在案后久久未曾一动,如同一尊雕塑。 他最终伸出手,指尖慢慢地,将信笺的每一个字都抚过。 喉结滚动了几下,骤他将信笺连同往封皮往怀里一塞,站起大步出帐。 翻身上马,傅缙令:“告诉樊岳陈瓒,按原定计划回师易州即可!” 话罢,他已一扬鞭,出辕门往西疾奔而去。 冯戊等人也不意外,大军都快回到易州了,而少夫人伤情未曾痊愈。 忙吩咐了,他们急急打马跟上。 …… 易州,刺史府。 屋外“沙沙”的声音,窗棂子上新糊的厚纱要比平时更亮一下,楚玥侧耳听了一阵,是下雪了么? 她唤了梨花来,让把自己抱到床畔的美人榻去。 受伤到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一开始的时候,她连挪动都不得,轻微动一动手足,就牵扯得左腹位置一阵剧痛。躺着一动不动也疼,在没有特效止痛药的情况下,她疼得失眠一日,第二天才勉强睡过去。 当然,这不是她受伤的第二日,实际她受伤后昏迷了三天才醒来了。 乌篷船沿着盘水而上,差不多把她送返到益州了。 “主子,您轻些。” 梨花得令,先取了一床锦被铺在床畔的美人榻上,而后才小心把主子抱了过去放下,再盖上一层厚被。一边麻利地掖着被角,一边道:“大军快回到了。” 是啊,大军快回到了。 傅缙也快回到了。 楚玥想起他,有些怔忪。 她知道这男人一贯是言出必行的,只说罢各自珍重后,他最终还是急急渡江来救,而后衣不解带亲自照顾她,直到她脱离危险。 “……大都督不肯离床畔半步,止血后亲自照顾,饮食用药,擦洗更衣,丝毫未曾假手于人。若不是军务拖延不得,他如今必还守着。” 她清醒时,陈御和她说的,还很含蓄地说了,她未脱离危险时,傅缙是如何情态。 百般滋味翻涌,心里头酸酸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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