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在他眼中,只是生存的冗余。 我离开雷歇尔不是因为顿悟自己在做坏事,说来惭愧,我跑路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雷歇尔实在对我影响太深,没有跑路前,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动机,他的思考方式住在我脑袋里,与我自己的思绪混杂在一起,那时候的所谓善恶根本没有意义,更无从说“因为良心发现而离开他”了。 学徒海曼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全部覆盖在雷歇尔的幽灵之下,即便离开塔完成什么任务的时候,也有一层隔阂横陈在他与这个世界之间。那时候的我有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优越感,对塔外一切的观感,就如同天界生物对主物质位面存在的感想。要到隐姓埋名、四处逃亡了好些年以后,我才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并且弄明白过来,哪些是雷歇尔的想法,哪些是我的真实观感。 那时我才意识到,邪恶从不让我快活。 我在数年的迷茫与尝试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认识到自己是个自由自在的利己主义者,对不得不进行的损人利己毫不犹豫,不会有什么痛彻心扉的负罪感,但如果可以,我更喜欢做些好事。我确定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从此不再踌躇苦闷。枷锁不复存在,门外海阔天空,这个世界又广阔又精彩,有什么事过不去呢?一想开,生活就变得非常愉快。 我看开了,反而是雷歇尔没有。 我的全部都曾握在他手中,从性命到喜怒哀乐,无一可以避免。像地上的影子之于照影子的太阳,无论影子在地上怎么摸爬滚打、徒劳追逐,太阳都按照它自己的轨迹前行,高高在上,不受影响——哪怕在我脱离了这种处境和心境之后,我依然这样看待曾经那段师徒关系。但世事难料,当我们这对关系不太健康的师徒又有了面对面且没忙于弄死彼此的机会,我目瞪口呆地发现,雷歇尔哪里是不受影响,他显然对我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这事够我再笑十几分钟。 “走。”雷歇尔再一次出现在门口,对着地面一抬下巴,“带上它。” 他是说那个牧师的尸体。 几分钟后我们离开了隐者小屋,火焰从屋子里燃起,一切都被付之一炬,包括那位血誓者残存的尸体。在吞没掉整片森林的所有东西以前,这不自然的火焰不会停息。 所有的笔记与材料都在空间袋里,雷歇尔两手空空,我抱着那可怜姑娘的尸体。那是他需要的实验材料,他让我抱着,我就抱着,懒得去问这么做是因为空间袋会对尸体造成什么他不需要的影响,还是说他只是想让我这么干。牧师冷下来的血液在我胸前的衣服上晕染开来,和之前冰冻法术的后遗症混在一起,让我更想泡个热水澡了。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说。 “沙发床。”我唉声叹气,把尸体中快要跌出来的内脏塞回去,“刚买没多久啊,早知道应该多睡几次。” “那为什么不带上?”他说。 “对哦!”我附和道,“下次再买一张,老师您给报销吗?” 雷歇尔懒得理我。 我心疼刚买来的沙发床,雷歇尔倒是半点不心疼这间房子。真法师从不回头看火焰法术,他走得头也不回,当天深夜,便带我来到了另一个安全屋。 我不奇怪雷歇尔能在世界各地搞出一打能停留的地方,一方面他深谋远虑,一方面他超级有钱。缺钱就去打劫龙的家伙当然不介意给自己多置办几处房产,用不到就闲置着,用完了一把火烧掉,多么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有钱佬啊。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小屋二号的内部构造与此前的隐者小屋非常相似,活像连锁旅店,都有着一个实验室和两间卧室。 实验室是标准配置,两间卧室这事儿就有点让人毛骨悚然。我希望雷歇尔只是刚好选定了另一间有着两个卧室的安全屋,而不是每个安全屋都有两间卧室。不然的话,多出来的一间卧室是给谁准备的?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