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卧房房门时莺时不由一怔,忙取了件外衣给她披上, 压着音说:“下着雨呢, 外头凉, 娘娘加件衣裳。” 夏云姒点点头, 莺时又道:“娘娘怎么了?” 她轻喟:“醒了, 想出来待会儿。你不必管我,我自己坐坐便是。” 说着就出了堂屋,坐到廊下,望着眼前细密交织的雨帘,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她说不上完全信任宋婕妤,但今日在宋婕妤走后她思想了大半日,倒觉得也非完全不可信。 只是,她多希望宋婕妤的话都是假的。 因为顺妃……实在是不好斗。 她不同于贵妃昭妃受尽宠爱本就遭人侧目,更不似叶贵姬那样飞扬跋扈讨人嫌。她在宫中的名声一直是极好的,端庄大方,又不嫉妒不招摇,比姐姐的贤名也差不到哪儿去。 若比心计,她比贵妃昭妃之流更不知强了多少,采苓那样蠢人更无法与之相较。 ——若宋婕妤所言是真,这些年下来,宫中的桩桩件件十之八九与顺妃有关,皇后与皇子的命她皆有染指。她却至今干净得让人寻不出错处,单这一点她便足够可怕。 这样周密的人,想扳倒谈何容易? 而且,连皇帝都对她极为敬重。 夏云姒可以在昭妃之事上在皇帝耳边轻而易举地扇枕边风,同样的法子在顺妃身上却难行得通。 夏云姒深深吸气,雨中凉薄的触感与泥土的馨香一并入喉,倒让心中一阵舒适。 吁出之间,却闻背后门声轻响,正下意识地要回头,又隐约闻得莺时轻声问安:“……皇上。” 夏云姒便没再回头,犹自淡淡地望着面前的夏夜急雨,与那颜色浅淡的月白色中衣裙一起,给了他一抹凄清孤独的背影。 很快,便觉那股温柔从背后拥了过来,和暖的感觉将她包裹住。 她怔了怔,他微微低头,好听的声音低低在她耳边响起:“三更半夜的,怎么出来了?” 她抿一抿唇:“臣妾……做了个噩梦。” 说着状似心惊地缓了口气,又续说:“臣妾梦见宁沅与宁沂一并从马上摔下来……实在吓得睡不着,便索性出来待一会儿。” 语声落处,他温热的气息恰舒在她耳后,他吻了吻她,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安抚:“不会的,朕不会让他们再出事了。” “可臣妾难以安心。”她并不回头,好像他的吻全然没能将她安抚。她平日可以极尽婀娜的身形仍挺得笔直,他即便以这样暧昧的姿态拥着她,都感受到一股刚强。 他眉头微锁:“你信不过朕?” 她摇一摇头,连口吻也变得比平时生硬:“臣妾自然信得过皇上,可像是这回的事……实在难以设防,又至今尚不知背后到底何许人也。臣妾只觉暗中有一只手,随时可以扼住臣妾与孩子们的喉咙,臣妾却看不到它在哪里。” 说着语中一顿,缓了口气,她又道:“所以臣妾刚才想了想,打算撤换宁沅身边的一众宫人。至于像吴子春那样在别处做事的……日后不论宁沅宁沂身在何处,这样的人都一概要由身边宫人挡开,不得近前,皇上看可以么?” “这好办。”他点头,又有些疑惑,“但撤换宫人,你是有什么打算?” 她终于侧首,明眸望向他,温柔而疲惫:“臣妾想求一道恩旨,许臣妾从家中挑些侍婢,归入宫中。” 就像她最终带进来的八个婢子一样。在她对后宫还人生地不熟时,那把人实在是起了大作用。 因为有她们,宫里才没再拨宫女给她,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也都失了个往她身边安插眼线的机会。 而相较寻常宫人,这些人更不易被买通。 因为她们的家眷无一不被紧紧捏在夏府手中。她平常待她们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若她们敢做半分对不住她的事,父亲一句话便可以让她们全家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这几年下来,即便姐姐昔年的遭遇令她愈发草木皆兵,她在许多时候也依旧可以高枕无忧。 身边的宫人不让人费心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若与顺妃这样的高手注定要有一战,宁沅与宁沂便也需要这样一班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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