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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昂默着声,把儿子放落在膝弯,坐到一旁的长条石椅上:“是朕的皇后。”

    四周密林萋幽,鞋履擦着落叶发出窸窸轻响。桂盛阴着脑袋——没办法挽回了,恁个死性的女人,他被她拖死的心都有了。

    孙皇后只作是不理,懒得去拆穿。

    “呜哇,呜哇——”婴孩的哭啼遥遥地又响彻在耳畔,那声音绕着阴霾死寂的坤宁宫,一圈一圈魇着她在柱子下绕。魔怔了,绕着绕着就失语了,分不清白昼黑天,那身上掉下来的小肉也就阖了嘴。看到六岁的儿子头上缠着白条坐在汉白玉阶梯上,楚楚的睿眸空远地望着头顶的天。幼年的稚子眉宇深锁,忽而回头望望自己,眼目都是惊惶。就是这样了,她也开不了口安慰他。

    没有谁先说话,孙皇后好似旁若无人地走着。

    楚湘心底很沮丧,低着头,一袭牡丹色凤尾裙衬得少女脸容苍白。她也不想再要自己的婚姻了,世界里一片萧萧索索。

    杨俭默默地走在她身后几步的阶梯之下。

    孙皇后忽然回神,对杨夫人歉然一笑:“让夫人笑话。瞧本宫这脾气,一点儿台阶也不肯屈就。”

    她并不芥蒂自己的尴尬,泰然明了立场,并叫人听出无意让步。

    杨夫人只是无言的伴在她身边,涵养甚好,同样并无介怀。

    孙皇后心中是暖润的,这是种只有女人对女人才能看得懂的包容。便转而对楚湘和杨俭道:“你们先行几步,我和杨夫人有几句话要说。”

    两个默了默,各自应了声是,又各自走自己的路。

    周围空寂下来,杨夫人道:“皇后娘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孙皇后直言:“你也看到了,就是这样,说本宫任性也好,心门关了就不愿意再开。当年本宫也不过是一提,难为夫人这些年一直记挂在心上。我也想通了,皇室人家情缘薄,孩子们的亲事都随缘,我见杨俭是个好孩子,就不耽误他的将来了。”

    杨夫人不听倒罢,听了不由抿嘴含笑:“娘娘若是这样说,那就把俭儿他一颗心折煞了。那孩子自小有主意,他是若不愿意,我又如何逼得了他。都是他自个儿急着进宫。”

    一边说,一边望了眼往上的寺门。那漆铜门外,楚湘搭着手,粉白的裙裾掠过枯叶,步履轻捷,并无意回头。杨俭也不打扰,只是方步徐徐往上。

    孙皇后说:“湘儿是个敏感的孩子,这些年难能得她父皇垂怜,心性总是忐忑。生怕这个不好,怕那个遇了伤心,自己的哀乐倒藏在内里,把欢喜露在外头安慰给别人。”

    杨夫人明得话中之意,便慨然道:“我们杨家世代书香,家风虽严谨,然而人情却暖和。俭儿若尚得长公主,今后臣妇便只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必不至叫她再受半分委屈。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会护得长公主万事周全。”

    孙皇后便对她笑笑,见已到得阶顶,便抬脚入了空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肆拾』叶雨花影

    普渡寺中老钟古佛,枯叶轻飞。楚邹脊背笔直地静坐在水潭边,手上钓鱼竿垂落水里,任蛾虫停在肩头攀爬,只是颦着眉宇一动不动。

    在小顺子的眼里他这就是装模假样,煞有介事似的,其实压根儿就没钓过鱼。都是前两天临时去书堆里学的,正经的连鱼饵子都不知道怎么弄。先叫小顺子在御膳房要来一把虾米,结果垂了半天不行,临了又叫他去土里挖半碗蚯蚓,剁成条条儿给他。哎唷,那蚯蚓扭来扭曲一条条细红,可没把小顺子膈应得全身骨头抽搐。

    但剁了有什么用,瞧瞧,那没半块碗大的木桶里现在依旧只有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鱼。还是最开始自己跃上岸的,被他赶巧捡了来。

    小顺子就哈着肩膀呜喃:“四殿下坐了一晌午,也没见多少收成,怕是这河水里没几条鱼。”

    睁眼说瞎话,其实鱼就在那碧清的水面下隐隐约约。他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挤眉撇眼揶揄人呢。

    楚邹一本正经地支着腰板,到底那生性里的一点执拗没脱掉,叫他:“嘘,别说话。”

    眼睛往丛林里瞥了一瞥。

    小顺子顺势望过去,便看见那树林间长公主与杨俭一前一后地走过来。长公主一抹荷叶褂子搭着凤尾裙,杨俭君子翩翩地随在后头。晓得有故事可看,小顺子就跟着闭嘴了。

    但是楚邹接着说:“我饿了,你去给我在斋房里拿几块馒头过来。”

    又是学他爹那副一本正经,存心不让看呐。

    诶,小顺子那个心塞,只得百般不情不愿地去了。

    树林下枫叶凋零,清风凉凉地吹着人面,发丝拂过眼帘,嗅着一丝花的清香。

    那裙摆掠过地上的枝叶发出轻微声响,她一个在前面走过,他一个便从后面踅来。十四岁的少女长成至今,还从未与谁人有过这样的静处。都是恰恰好的年华,情愫在无声中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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