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嘶溜一声龇牙咧嘴。 鬼鬼祟祟,活该。楚湘忍不住笑,她心中自然,笑起来自是少女娇俏的,并无那份深宫的沉稳与羞赧。杨俭默默颔首立在她身后的一旁。 桂盛手上竿子再一歪,柿子便从孙皇后头顶掠出去,砸去了她的背后。 “得,也不指望你了,这就上山吧。”孙香宁正欲回头捡,转身一弯腰,动作却是略略一顿。 楚昂单手抱着将醒的皇七子,匀出的右手掌心上黄橙橙一枚果实:“这是你要的柿子?方才险险把你砸到了。” 他着一袭玄色刺绣金龙纹绫罗袍,一双冷长的凤目盯着她的脸,也不晓得站了有多久,听去看去了多少,目光中有涟漪荡若深潭。 孙香宁的脸上尚未褪尽嬉容,他对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那个昏黄落日下的坤宁宫,她怀里抱着黄疸的小儿坐在丹陛旁喂药,才出月子的脸色那样凉楚,无形中把他的心压得又沉又惫,似要喘不出气。突然一个回眸,这样明媚的光彩却叫他陡然生疏。 周遭一众人等听见动静,纷纷在空地前下跪:“奴才叩见皇上。”“臣妇参见皇上。” 楚湘亦轻轻地叫了一声“父皇”,称呼隔得太久了,出口竟觉语涩,勾着下巴不敢抬头仰视。 孙皇后指尖顿在半空又收回,然后直起身子。他们站得太近,他看她的目光中有探究,似有话要问,又有几分刻入骨髓的熟悉……还有一分自然的亲近。 此刻英姿笔挺地站在她的面前,怀里抱着个孩子,肩头是那样的宽展。光阴隔去三年,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的痕迹。所不同的只是眉宇间的帝王孤寡更冷更沉淀了,下颌削瘦下去,清贵的五官从来叫人贪看。 孙皇后本来有点意外,看一眼桂盛,顷刻又淡定下来:“既是皇上捡得了,那就归皇上吧。今日重阳,皇上不在文华殿举行祭典,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容色淡淡,言语也是淡淡的,并不见半分哀怨和数落。楚昂有些释然,脸上颜色稍暖,应道:“许久未出宫,朕亦想趁此机会……” “父皇陪母妃出来散心~”皇七子蠕着小嘴儿,虎视眈眈地盯着孙皇后,生怕母妃的父皇被抢走。 两岁多了,生得凤目红唇,稚气骄傲。小手缠着他父亲的脖子,看她的目光里满是戒备和防患。俨然他与他的母妃才与这个男人在一个世界,而她被不容许有立足的底气。 孙皇后凝了一眼,目若含星地迎上楚昂:“你的小儿子?” “嗯。”他顿时把剩下的话噎回去。不晓得为什么,这感觉就像是很多年的夫妻,和离了很久以后又复偶遇,她一个冷清清重拾了骄傲,对看他后来又娶妻生子的烟火一幕。 这烟火和冷清,生生地把他以为正待拉近的距离又残忍地扯开。楚昂的语气又复了先时的冷淡,她嘴角带笑,他看穿了她那笑容中对自己的冷薄,以及她那层原来早已磨成刃的心。原来也是个会记仇的女人,不忘提醒他。 楚昂淡漠道:“丽嫔近日心情不大好,朕陪着出来散散心。皇后不知道么?” 这样一反问,倒显得她不识趣了。明明立储争议迫在瓶颈之时,她突然出现在他视界是为什么? “父皇~~”楚邯一目不错地看着孙皇后,有些怯惧地往楚昂怀里躲。 小手儿缠着他的脖子,那般贪恋缱绻。 楚昂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脸蛋,眼睛却还是看着她。 孙皇后却不喜欢在他眼里看到异样,冷眼望着这一幕,末了便笑笑道:“看来怪我,也不先打听清楚,倒扰了你们父子的兴致。” 她这话一出口,便再无了回旋的余地。他说了一句:好。 她便转身走了。那年第一次来这里,她一个十三,他一个十五,少年少女身形都未脱,嫁作他新妇才晓得他的战兢不易,却彼此惴惴珍惜,一点点探索,一点点欢喜缠绵。今岁他三十二,她三十,年少青春的一点回忆却不要了,各人的心中都划出伤痕。他屈下身段给她台阶,她也不视不见。这天下人间,他也就仅仅是对她一人如此了。 “都起来吧,继续上山。”孙皇后转过身,叫众人都起来。楚湘低头生怯地看了父皇一眼,跟上母后的脚步。这眼神是畏惧的,不像从前,每每总是满目崇拜站在坤宁宫前迎候他。 楚昂从来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这感觉就像有一些东西被孙香宁带走,她在它就在,她走就独独把他扔弃在外。 她孙香宁自有她自己的底蕴和资本。 山石道上光影绰绰,女人的步子悠悠,着一袭绿绫地刺绣蝶恋花纹褙子与褶裙,背影看过去却是苗条。十四岁的女儿站在她身旁快有她高,脚底下略略一滑,被她伸手扶了一把,她手腕骨露出来,是瘦的,纤婉而白,像长期执笔的词人。 楚昂侧过脸,将目光收回来。 楚邯问:“父皇,她是谁?” 楚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