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东笑道:“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中秋佳节,阖家团圆日。我以本相在墙外敲碗化缘,适逢一群人簇拥着小公爷来,人皆驱赶我,君殊当下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走了,我正觉棘手。没成想夜半三更,趁着仆妇都睡了,他自己偷着装了一大碗香米饭翻墙过来给我,叫我拍晕带走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衡南听着,几乎气笑了。 “明白吗?君殊此人,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都是一个心软。” 丹东将展平的赐婚书递她,看着衡南接过去,欣慰地点头道:“师父为你寻得良人,也为君殊觅得佳妇,真是一件极好的事。” 衡南拿着手书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丹东,肩上灵火跃动在眼珠里,似乎想说些什么,黑暗的山洞里声有回响:“从未有人偏宠我至此。” 丹东笑道:孩子,这不是偏宠,是你值得。” “值得?”衡南捏着那张纸,咂摸这两字,只余极冷和浅的苦涩,“假如你知道我骨子里是个什么……” 老道坐回莲花座上,闭目打坐,轻轻打断:“衡南,师父什么都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丹东对她突然的一梗感到有些意外,笑得前仰后合:“你爹?你先前不是一点不在意吗?来往那么多人,即便师父告诉你,你也压根对不上是哪个。” “我能对上。”衡南眼里含着亮光,站在几步外的姜花丛里回头,偏执地看他,“其实我一个一个都认着。” 丹东睁眼瞧她。 “是穿紫袍的那个九王爷吗?听说他是我娘那段时间的常客。” 丹东摇头。 “是脸上长痦子的刺史?我记得他曾经要抬我娘做妾,要我一起去的。” 丹东摇头。 “是那个大肚子的商贩?我从前比过,他的鼻子跟我很像,是他吧?” 丹东摇头。 “是那个穿金戴银的老头?小时候他给我雪花饼吃,平白无故,他为什么给我吃的呢。” 丹东还是摇摇头。 “是…… “都不是。”丹东淡道,“你猜的这些人,都太富了。” “你爹是个穷书生。他死得很早,很轻易。你从没见过。书生,又穷又可怜,但脊梁是直的,肩上扛过万卷圣贤书。” 衡南却笑了:“你不要骗我。” 好像这个答案比她想象的还要满意。 她松了口气,终于觉得自己有一部分是昂首挺胸的,可以配得上师兄。 “师父何时骗过人?”丹东摇头笑道,“衡南,你这孩子自尊太强,执念又太重。这些前尘往事,是与非没那么重要,走得好好的,便不必回头。” “时如东流水,万事向前看。”他摆摆手,“下山去吧。” 山上,白茫茫一片。 山道上积雪已厚至脚踝,化作冰凉的水,陷入罗袜间。 西风卷着雪吹来,腰带上铜铃声叮咚,裙裾向上摆起,少女将赐婚书衔在嘴里,两手拎起裙摆,小心地下山。 抬头时,眉间一热,红点隐约闪烁一下。衡南有些恍惚。 时如东流水,万事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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