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先生的眼睛里仍然风平浪静,看不出来什么。余飞深敛眉眼,藏起了心底的锋芒。 余飞和白翡丽都坐到了主桌上。楼先生向老太太介绍了白翡丽:“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的,白居渊的长子,白翡丽。” 老太太抬起老花镜细细致致地打量白翡丽,“哎呀呀,咁大個仔啦(都这么大了),生的好靓仔啵(长得好漂亮),仲靓仔过阿爸(比他爸爸那小子漂亮多了),不过都系似阿妈多d(像他妈妈)。” 提到他妈妈时,余飞看到白翡丽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余飞之前听姥姥姥爷说过,白翡丽的母亲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的去世给他造成了一些精神创伤,他特别害怕提到或者看到他的母亲,所以在姥姥姥爷家里,没有一张他妈妈的照片。 幸好老太太没有再提到他的母亲。 又聊了几句,老太太便说想听余飞唱戏。 余飞现在只想快些把戏唱完了事,便问老太太想听什么,老太太久居岭南,只听粤剧,果然点了《香夭》一曲。 余飞道了声“好”,便起身要上台去唱,楼先生叫住她,问:“《香夭》是男女对唱,你一个人唱吗?” 余飞道:“男声女声我都能唱。” 楼先生笑了起来:“那多没劲。我给你找个搭档。” 余飞正疑惑他要找谁,只见他对白翡丽说:“我听你后妈讲,你小时候是学过粤剧的。不如你和余飞给咱们唱一首?” 余飞怔了一下,白翡丽道:“早就忘了怎么唱了。” 楼先生笑得畅怀:“那哪能忘呢,我听说这种本事都是根深蒂固的,就跟你小时候会翻跟斗一样,十几年不练,长大了照样会翻。” 余飞看得出来白翡丽神情中明显的厌恶情绪。这种场合,她这种本来就是演员的,上去做个演出也不算什么,但白翡丽不是,这就有些像渑池之会上,秦王逼赵王相与鼓瑟为乐的意思了,是一种侮辱。 余飞便道:“《香夭》这首曲子,讲的是夫妻二人双双殉情,在老人家的寿宴上唱,会不会不太吉利?我换另一首吧。” 楼先生摆手道:“我们楼家没这么多忌讳。你不知道,老太太年轻时最爱的就是任剑辉(粤剧最著名的女文武生),最爱听的就是‘任白(任剑辉x白雪仙)’的《香夭》。你来不唱《香夭》,给老太太贺寿还有什么意义?” 余飞还想说服他,他已经向白翡丽开口说道:“你这段时间找我这么多次,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今天你给老太太唱一首,老太太听得开心了,咱们什么都好说,坐下来把这件事谈成,好不好?”他脸上春风含笑,面向白翡丽说话,左手五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桌面,显得胸有成竹。 白翡丽在踌躇。 余飞蹙着眉看他,她捏着一把汗。她对商务上的事情再愚鲁,从刚才楼先生的话里,她也能听出来白翡丽来这个晚宴,是有求于楼先生。 楼先生想和他做个交换。 宴会厅中明明很喧哗,余飞却觉得异常的安静,耳畔只听得见楼先生的五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叩击声。 楼先生叩到第十下的时候,白翡丽站了起来。他没有看余飞,径直与余飞擦身而过,走上台去。 余飞快步跟上。她叫他:“白翡丽,还和上次一样唱,好吗?” 白翡丽没搭理她。 楼先生向台上做了个手势,示意交响乐队退下,换粤剧的专业乐队上来。 余飞过去和乐队简单沟通了一下,便站到了台中的两个立架话筒前面。白翡丽已经站在那里了,双目望着前面,毫无表情,没有看她,也没有跟她说话。 全场都安静下来。这是给老太太祝寿的曲目,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吵吵嚷嚷失了礼数。 余飞给乐队做了个“起始”的手势,便以粤音女声念道: “倚殿阴森——奇——树双。” 然而未待白翡丽开口,楼先生叫了一声:“停下!” 余飞不解地望向楼先生。 楼先生拿了话筒,道:“反了。” 余飞问:“怎么反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