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涟漪阵阵,松江河一派安宁。 等到孙擎风提着野兔走回河岸边,已有晚霞夕照,满河金红光彩如练。 金麟儿把钓竿插在地石缝间,边打瞌睡边磨牙,鼻尖上挂着个小泡泡,天真无邪,像个画中人。 孙擎风不忍搅了金麟儿的美梦,跑到远处处理兔肉,生起篝火烤兔。 他把饭碗洗净,接了满碗兔血,转头望见金麟儿的睡颜,略一回想,发现自从搬到云柳镇以来,他就很少当着自己的面饮血。 孙擎风拿着碗的手渐渐收紧,指尖被压得发白,险些将碗捏碎。 只听哗啦一声,这碗血被倒入河中。鲜红的血,很快消溶于水,河水复归清澈。 待到烤肉熟透,金麟儿还没睡醒。 孙擎风拿着长木棍,把散发着香气的肉串伸到金麟儿鼻下摇晃。 “好香,好香。”金麟儿抽抽鼻子,咂巴着嘴,活生生被香气熏醒,尚未睁眼便一口咬在兔肉上,被烫得大叫一声,终于睁开眼睛,“哇!烤兔子自己飞到我面前了,我在做梦?” “不对,我的鱼!不,兔子……鱼……”他睡得迷迷糊糊,看看已经被扯断的钓竿,再看看近在咫尺的烤兔,一时间不知哪个更重要。 孙擎风嗤笑:“瞧你那点出息,教主。” 金麟儿决定吃饱再说,一口咬下兔腿,吃得满嘴晶亮,赞道:“孙前辈,你的腿真是太厉害了!不,我是说你烤的兔腿,可真好吃。若你觉得种田辛苦,不防开个小食摊。” 孙擎风的手艺,自己心里有数,随口道:“好好说话,别找不痛快。” 金麟儿笑了起来,指着远处天空:“你快看,那朵云像只小狗,快要把太阳吃掉了。” “当心老子咬死你。”孙擎风说罢,大口吃起兔肉。 两人并排坐着,孙擎风背靠垂柳,金麟儿靠着孙擎风的肩膀,沉默地吹着河风。 篝火余烟未灭,被风吹成一丝一丝、一绺一绺,千万缕搅在一起,明明无有实质,但就是分不开,扯不断。转眼间,日落月升,夜幕降下,千江月满。 这年夏日酷热少雨,松江河水少,河道最浅处,依稀已露出河床。 田地缺水,孙擎风每日都从河里挑水回去,比从前忙碌许多,没功夫等金麟儿送饭,只吃干粮,让金麟儿在家避暑。 金麟儿哪里闲得住?每日放学后,先将晚饭做好,随便吃些填饱肚子,马上跑去帮孙擎风挑水。虽然,他四体不勤,常常是孙擎风担了十桶水,他还抱着水桶蹲在半路上。 孙擎风嘴上说着他贪玩不肯习武,是种恶因得恶果,但只要稍等片刻,不见金麟儿的身影,则会毫不犹疑地回过头寻他,把他和水桶一同提回去。一桶水,并不轻,但金麟儿于他而言,不是负担。 金麟儿心中羞愧,努力不给孙擎风添麻烦,咬牙撑了一日,夜里回家做功课时,手抖得连笔都拿不稳,只写了两个字,就甩了自己满脸墨汁。 孙擎风憋着笑,同金麟儿并排坐下,从他手里夺过毛笔,随手帮他写字。 金麟儿从未见过孙擎风写字,未知他的字竟写得这样好看,笔意酣畅,遒劲自然,一笔一划都带着横扫千军的激昂意气,当即苦着脸止住他:“你快别写了,你比夫子写的还好,他一眼就能识破。” “废话恁多。”孙擎风拉长脸,把笔放在搁山上。 金麟儿自知又惹得孙擎风不痛快,正想着该如何道歉哄他,冷不防被孙擎风双手提起,让自己坐在他身上。 孙擎风:“你的字太丑,还写不写了?” “等、等我看看。”金麟儿感觉很新奇,心里隐约生出一种侥幸摸到老虎屁股的窃喜。 第15章 苦恼 一灯如豆,两人在家,窗纸上只落着一个影。 “到底要写什么?” 孙擎风握着金麟儿的手,蘸墨舔笔。柔软的羊毫吸过墨汁,笔尖饱胀,散开清淡的墨香。他的声音比平时要轻许多,像软毛笔划过宣纸。 金麟儿摊开书本:“近日在抄《传习录》。” “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孙擎风边抄边念,看到此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