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场剑气霜雪,最新的落剑之地,终究还是距离武当山越来越近,一拨倾斜下坠的飞剑离着这座大莲花峰,已经不足百里。 而年轻藩王的耳鼻嘴三窍,也开始鲜血流淌。 张家圣人在一掌按下之后,原本不动如山的身形就倒滑出去一步,距离天门也就近了一步。 当一拨千余柄飞剑陆续落在大莲花峰右方的青竹峰之上。 年轻人的眼眸都开始渗出血丝。 已是满脸淤血。 当某一柄飞剑落在大莲花峰外的深涧之中。 徐凤年的脸庞已经模糊不清。 可是那一柄锈迹斑斑的不知名古剑,已是吴家剑冢二十万飞剑中的最后一柄了。 但那位张家圣人,哪怕看上去已是背靠天门,可是他的双脚,事实上依旧还是立于那道门槛之外。 一步之遥,天壤之别。 天庭人间。 老人低头斜眼望向那柄名为满甲雪的三尺剑,空闲的左手轻轻按去。 满脸鲜血的年轻人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 分明没有望向年轻藩王的老人好似洞察天机,“我知道,你还有最后一剑,只是你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整座北凉道四州之地,你换成任何一处,都能够借到那一剑,唯独在这武当山,你做不到。武当山毕竟是道家清净地,自古即是道教北方祖庭,自大秦皇朝到大奉王朝,再到如今离阳,此地几乎从无战火殃及,所以与你徐家的天人感应最为孱弱,若是在凉州关外,在幽州葫芦口,别说我阻挡不住你借取邓太阿最后一剑,恐怕此时都已经给你送入天门了。” 老人微微弯腰,轻轻拍了下那把剑的剑柄,“你与那柄太阿剑,难兄难弟啊。” 一抹虹光如彗星当空,由西向东,笔直撞向大莲花峰。 只是它如同撞在了一堵无形城墙之上。 激起一阵阵刺眼的电光火石,绚烂无双。 古剑不得向前推进一寸,哀鸣不已。 老人闭上眼睛,好似在侧耳倾听那声响,呢喃道:“文章讲究哀而不伤,沙场却说哀兵必胜,到底哪个才对?” 老人自问自答道:“读书人写文章伤神,可真正呕心沥血能有几人?但是打仗是要死人的,不死人才是怪事。” 这位儒家祖师爷终于望向那个年轻人。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鲜血模糊脸庞,因此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是痛苦,悲伤,遗憾,释然,还是什么。 耗费北凉气数,兴许便能自救,可是凉莽大战便必输。 到底也不愿吗? 同样是“非不能,实不愿”吗? 这位今夜在武当山上力压两位武评大宗师的张家圣人,放声大笑,仰天大笑。 苍凉,悲恸,欣喜,百感交集。 老人突然朝天空大骂道:“我辈读书人,自我张扶摇起,虽善养浩然气,却从不求长生!滚你娘的天道循环!我镇守人间已有八百年,便看了你们仙人指手画脚八百年,如今你们竟然还想得寸进尺?!” 那座天门,砰然炸裂! 老人不理睬身后的巨大动静,一步踏出,目视年轻藩王,厉声问道:“徐凤年,我且问你!新谷晒日,桔槔高悬,渔翁披蓑,老农扛锄,妇人采桑,稚童牧牛,老妪捣衣!铁甲铮铮,剑气如霜,擂鼓如雷,铁骑突出,箭如雨下,狼烟四起,尸横遍野!世间百态,可都看过?!” 那个浑身鲜血的年轻人纹丝不动。 生死之间见生死。 走投无路之时,最能见人性情根骨。 可这个姓徐的家伙,不会是真死了吧? 照理说不至于啊! 老人破天荒流露出一丝慌张,身形前掠,迅速来到年轻人身前,伸出拇指扣住这位藩王的人中,纳闷道:“体内气机分明还挺足啊,怎的就没动静了?” 下一刻,这位人间至圣就给年轻人一脚踹飞出去。 老人重重摔在地上,也没有站起身,就那么席地而坐,好像还没彻底回过神。 年轻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膝盖上,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你大爷的!” 老人捧腹大笑。 徐凤年完全不知道这个疯老头在想什么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