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大开! 隐约间可见天女散花,恍惚间可闻梵音袅袅,仙家钟磬长鸣。 自然是要强行“招安”张姓老人这位儒家初代祖师爷。 这种阵仗,就像世间富贵门第的大开仪门,喜迎贵客。 千钧一发之际,两袖鼓荡的老人犹有心情转头对年轻藩王笑道:“我这副埋在地里好几百年的老身子骨,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呀!” 然后老人视线偏向东方,大笑道:“你这位桃花剑神,也忒小心眼,身为江湖晚辈,也不知尊老,还真是没有隔夜仇,当晚就想把仇报啦?” 徐凤年脸色凝重,邓太阿驾驭二十余万柄吴家剑冢飞剑,一同浩浩荡荡赶赴北凉,甚至还需要剑先行于人,比起祁嘉节逃暑镇山脚那次的人先至剑后到,邓太阿需要耗费的精气神,不可以道里计! 哪怕邓太阿被江湖视为杀力当时第一人,指玄境造诣第一人,更被誉为千年以降剑术第一人,可是这一次同时驱使整座剑冢古剑,徐凤年用膝盖想都知道邓太阿的艰辛。 越是如此,徐凤年的负担越大。 尤其是眼前这位老人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哪里像是在垂死挣扎? 张家圣人缓缓收回视线,重新目视徐凤年,好整以暇道:“年轻人,送你一句话,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啊,两样都占了,很难善终的。做人嘛,得过且过,难得糊涂,才能轻松。” 那拨起始于剑冢的飞剑,密密麻麻,几无缝隙,所过之处,如山岳浮现当空,遮蔽月辉。 徐凤年再不遮掩自己的气机急速流转,神意瞬间攀至巅峰,以此作为牵引,如万古长夜独燃一支烛,引来飞蛾扑火。 面对徐凤年的毅然决然,老人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再无对年轻藩王冷嘲热讽的心思,也没有去看那座对自己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的天门,而是转身低头望去,双脚立足之地,青石板地面村村碎裂如蛛网。 老人抬起头后,背对徐凤年,淡然道:“都说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与王仙芝一战,我早有所耳闻,那姜姓女子剑开天门试图逼走王仙芝的手腕,又如何能够让我去天庭走一遭?况且……” 两鬓发丝飘拂不定的老人猛然转头,眼神冷冽,加重语气道:“况且吕洞玄能过天门而返身,我便做不到了?非不能,实不愿!” 老人身形转动,最终背对天门,面朝那个年轻人,“树有枯死日,人有力穷时!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哪怕你徐凤年手握无敌铁骑,哪怕是武评大宗师,也有你不得不认命的时候!” 大风扑面,徐凤年洒然而笑,“你可知后世有人曾讥讽你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人’?” 徐凤年继续说道:“你又可知儒家地位仅次于你的一位亚圣,更说过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 老人脸色淡然道:“都是好话,比你那句丧家犬要更好。” 徐凤年与张家圣人对视,“心神往之,虽未必达之,但是终究能够让人心神往之。徐骁年老之后对我私下说过,他对天下读书人总是喜欢不起来,可是记起早年那么多次看到一位位读书人联袂上殿,人人意气风发,腰间佩玉叮咚作响,真是羡慕,真是悦耳。” 最后老人问道:“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此言道理说尽。既然如此,徐凤年你可有遗言要说与这方天地?” 凉刀上的封山符箓已经烟消云散,徐凤年重新悬佩好这柄徐家第六代新凉刀,“北凉战死英烈无数,家家户户皆素缟,大多都不曾留下遗言,更不缺我这一句。” 老人摇头道:“这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绝望而已。” 无动于衷的徐凤年抬起一只手掌,状如抓物。 张家圣人冷哼一声,“邓太阿的飞剑是不俗,可也要能够来到武当山才行!” 老人也是抬起手臂,然后往下一按,“给我落剑!” 原本已经临近北凉道幽州的当头一拨飞剑,如强弩之末的箭矢斜斜钉入大地。 幽州河州交界处的那无比壮观一幕,风吹雨斜落,当空飞剑纷纷划出一个弧度插入地面。 落在山岳,落在河川,落在田野,落在黄沙。 如一场大雪落在一切无人处。 始终牵引飞剑赴凉的年轻人,眉心渗出一缕猩红血丝。 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