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手炉,掌心贴上来自是滚烫。她蹦下车,东张西望满眼放光,笑着说:“我兜里有钱,瞧着这夜市,可比以前有意思多了。” 什么都阻止不了姑娘逛街撒欢的心,她纵跳着往前去,梁遇对身后的曾鲸摆了摆手,示意他把人散开,不必跟着了。 月徊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要,一路过来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买了不老少。她还买了一串金鱼形状的风铃铛,说等天晴了挂在他值房的南窗下,值房里就热闹了。既然是替他买的东西,当然得他自己拿,于是往他手里一塞,她又去看别的好东西去了。 梁遇没法子,扔又扔不得,一路提溜着,这风铃铛就响了一路。好在曾鲸有眼力劲儿,过来分担了,小声道:“老祖宗,交给小的吧。” 这下他总算能腾出手来了,可还没来得急回身,月徊托着一个油纸包回来了,往前一递,说:“哥哥吃,才做成的驴打滚,还热乎呢。” 所谓驴打滚,不过是种黄豆粘米和红豆沙做成的小食儿,搁在宫里没什么稀奇的。梁遇寻常不爱吃甜食,尤其这种过于糯的,因早年才入宫那会儿常顾不上吃饭,糟蹋了胃,这些年再怎么调理也没能养好,所以吃口上很忌讳。但瞧月徊兴致很高,要是不吃,只怕她无趣,便抽出汗巾擦了擦手,这才凑趣儿捏了一个搁在嘴里。 月徊觉得哥哥精细,她这一路上摸了那么多东西,居然没想起来擦手,和他一比,自己才像个男人。不过无论如何,他肯吃街边上的小食,这已经很赏脸了。 “怎么样?”她眼巴巴看着他,“宫里的驴打滚是拿鹅油揉的,太腻了,不如外头的吃口清爽……好吃么?” 梁遇嚼了又嚼,下咽得十分困难,还是勉强点头,“好吃。” 她愈发高兴了,热情相邀,“再来一个?” 梁遇摇头,“不了,你自己吃吧。”前头不知在售卖什么,好些人围成了一圈,他指了指,“上那儿瞧瞧去。”算是非常自然地躲过了她的好意。 然而到了人堆前,透过缝隙才看清,原来里头有人在卖刨冰。一块巨大的冰疙瘩,前头堆着各色果子酱和糖稀,用以招揽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他正想离开,月徊却不答应,央着他说“买一碗吧,买一碗吧”。 他不明白,大冷的天儿,穿得那么厚实却要吃刨冰,这是什么古怪癖好!可是架不住她央求,只得挤进人堆里,掏块碎银买了一碗。 刨冰拿江米做的小碗盛着,淋上了山楂果子酱,顶上嫣红一片。她忙双手来捧,刚才的驴打滚已经全部下肚了,梁遇看她吃得香甜,觉得她大概是貔貅托生的,怎么这胃口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她还客气着呢,抬抬手,“您吃么?” 梁遇摇头,怕她冷,解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只是这么一来,他那身官服就没了遮挡,无比扎眼地暴露在熙攘的人群里。四周围都是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样高官逛灯市的阵仗,一时怯怯地,自发离了八丈远。 像上回皇帝出宫似的,这就是登高后的孤单。月徊捧着沙冰食不知味,讷讷道:“要不……咱回去吧。” 然而话音未落,杀声四起,人群顿时炸了锅。月徊手里的冰碗子落在地上,梁遇拽着她便走。身后刀光剑影不休,她挣扎着回头看,发现不知从哪里凭空冒出来很多黑衣人和番子,厮杀间一刀下去头破血流。她惶惶抓紧了梁遇的手,“哥哥,那些是什么人?” 梁遇道:“想杀我的人。” 月徊惊恐不已,“咱们难得出来逛回灯市,就让他们给盯上了?” 其实那些人蛰伏在京城许久了,今天是有意引蛇出洞,好将他们一网打尽。红罗党的人埋伏在了前门大街内外,却不知厂卫的暗桩潜藏得更深。那两个南邳读书人供出的线索总要派上点用场,否则大动干戈,岂不成了无用功! 他拉月徊上车,不防斜对面飞来一支冷箭,箭羽呼啸,闹出好大的响动。月徊正要喊哥哥小心,却见他抽剑一震,那剑身上冷光乍现,箭羽就被劈成了两半。也不等她诧异,他将她塞进了车厢,曾鲸扬鞭大喝一声“驾”,马车疾驰起来,只听得身后叮叮当当兵器交错的声响,月徊哆嗦成一团,喃喃自语着:“这也太吓人了……” 梁遇哼笑了声,“天下欲我死者,何其多。”身处这个位置招人恨,早前还有汪轸当靶子,如今汪轸死了,那些人口中的阉党头目就成了他。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