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阿郎......不是早就同娘子成婚了的吗?” “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认。你也不想想,阿郎如今是什么身份?里屋的,又是什么身份?咱们同她被送来这里,眼瞅着都小半年了,你见着阿郎来过几回?” “就连里头这位有喜,同阿郎递了信去,也没见阿郎接人回府。如今,再加上这新的婚服,你难道还不懂?” “我这次回府可是听人说了,这几个月,公府三娘子常有登门。她来府中见谁,你未必猜不到?再说了,当初咱们跟着里头这个被打发出来的时候,不是说阿郎要去外头吗?你如今看,人去了?” “呵!要我说啊,也就某些没见识的村女啊,才会信了阿郎的话。” “你做什么?你小点声!娘子还在屋里呢。” “唔......唔唔......你捂我嘴做什么?我又不是胡说,她怎么就听不得了?” “你小点声!你再胡咧咧,我就再不同你好了。我,我回府后定去阿郎跟前告你一状......” 外头的对话语调陡然间拔高,却又戛然而止。 下一瞬,外头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正蹭蹭磨磨的,沿着墙边朝门口走近。 贺七娘猜想,该是那小婢女想要确定屋内的她,有没有听到动静。 搭在腹部的手指一一蜷起,指尖深深抠进掌心,印出满捧的浅月。 贺七娘面不改色地倚坐在窗前,双目无神落在身前,如往日一般。 半明半灭的烛火突地跳跃两下,险些晃得她下意识眨眼。 余光瞥见人影,贺七娘缓缓抬手,掩饰性地揉了揉眼睛。 所幸,那一贯马虎的小婢女,的确也没能发现屋内贺七娘的异样。 这个小婢女,是贺七娘同许瑜成婚之后,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小婢女会认字,每日的活计,就是为目不能视的贺七娘读话本子。 小婢女年岁小,贪吃也好玩,最爱在贺七娘休息后,同她的小姊妹靠在墙下闲话。 早先在贺七娘休憩时,就曾多次无意间偷听到她俩凑在一处的嘀嘀咕咕。 贺七娘听到过小婢女学着话本里的话,夸她生得美,妍丽得就像那盛极绽放的灼灼芍药。 也听到过小婢女恹恹嘀咕,小声骂那些因为贺七娘与东都贵女不尽相同的容貌,而轻看慢待于娘子的仆从不知深浅。 自也听过小婢女像只小雀儿般叽叽喳喳,说是发现那些仆从,往往过不了几日,就再不会出现在府邸之中。 更听到过小婢女同她的小姊妹断言,定是许瑜知晓后,处置了那些对贺七娘不敬的仆从。 眼下,贺七娘就更是自然而然,听到了方才小婢女于她小姊妹之间的那番话。 贺七娘心头哂笑,只觉这小婢女有时机灵,有时又实在是不大机灵。 曾经只是在窗外窥见过一眼,许瑜于案后挥笔,小婢女便兴冲冲地同她小姊妹分享。 她说阿郎用那融了金箔的墨汁,正在纸上细细绘着娘子的眉眼。 还说她虽未能见得阿郎那副完整的画,但她肯定,那画的就是她家娘子! 明明只是瞧见过许瑜挥笔作画,就敢下此定论。 却偏偏这一连几日,都没能发现她口中的主家娘子,眼睛好像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些了。 想着想着,贺七娘无声苦笑。 说到底,她自己不也同小婢女一样不机灵吗? 不然,她怎么会生出同小婢女一样的想法,竟误会了许瑜,觉得他许是爱着她的。 门口,猛然想起什么的小婢女活像只骄傲的雀儿,很有底气地同小姊妹低声反驳道。 “你定是唬我的!我虽是脑子不及你灵光,但我眼睛可亮了。阿郎对娘子好,我是看得极清楚的。” “你眼睛亮?与我方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你不过是猪脑子,你又不是夜里逮硕鼠的狸猫,我管你眼睛亮不亮?” “反正我不认同你说的。阿郎才不会那样对主家娘子呢,娘子这样美,她还有了身孕。” “美有用吗?东都哪家的贵女生得不美吗?至于身孕,你觉得阿郎能看重一个村里来的,盲女的孩子?” “不然,你同我说说,那婚服是怎么回事?将屋里这位送来这小院不让她回府,又是怎么回事?” “我明是见你一贯没脑子,又同我玩得好,这才好心来提醒你。你却硬说我是唬你。” “不听不听!你说的都是假的......” 两个小丫头刻意压低的吵闹声渐渐远了,贺七娘强撑许久的笑意,也于顷刻间化作云烟。 浑身疲软地靠进身后软枕,贺七娘后知后觉地发现。 哪怕是她自己,眼下竟也觉得,那才从东都府邸归来的小丫头所言,也许正是许瑜不让她回东都的真实原因。 年岁尚小的小婢女不清楚,她这个与许瑜同床共枕过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吗?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