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理所当然地把黛玉归为自家的举措自是让人有些不耐的,宝玉便有些不满,只是被王夫人一瞪,也不敢多说,只好讷讷地站着。 她婶侄二人行了礼,便也要坐,只是宋氏竟推黛玉坐她上头,可把黛玉及众人吓了一跳。 “老封君有所不知,因为兄长的功劳,玉儿被皇上封了族姬。”宋氏笑道,“我不过是宜人的诰命,不管玉儿最后品级定下是哪个,总归是要比我高的。” 她这么说,先有人不自在了起来,倒是贾母喜道:“这么说,玉儿的品级要定下来了?”她当然早知道黛玉被封了族姬,可是这个称号本朝从未有人得过,大家也只当陛下随意赏下一个虚名来,并不当回事,可一旦真的定下品级来,一切便不同了。 宋氏笑道:“礼部来了人通气的,下月便该知晓了。”她指着宝玉道,“我听说你们表兄妹一道长大的,如今当着长辈的面,倒不如道个别,往后外男便难见了。”她没用“不该”,但宝玉既然是个无职的外男,自然是非族姬宣召便不得相见的,一个“难”字,也算是给了贾家面子。 只是宝玉本是期盼了多日能见着黛玉,如今好容易见了,却闻得此讯,恍如晴天霹雳般。 黛玉倒是知道,婶娘还是生气了,她捏了捏宋氏的手,又给紫鹃使眼色要她去劝住宝玉,免得这个一向任性的表兄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而后才柔声道:“婶娘坐下罢,可莫要折煞我了。” 第14章 14 林家的几位小公子都没跟过来,贾母不免添了几分遗憾,待问及林徥念书的事儿,不免又多了几分心思,指着宝玉道:“我家这小子,是被我宠坏了。他老子想他读书上进,可是每天不是打就是骂的,我只看着心疼,不让他管,现在也这么大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这几天先让他在族学里温书,寻思着给他找个好些的学堂。林家的六老爷在国子学,三公子的学业倒不必担心。” “徥哥儿?他在国子监读书。说起来,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大人家,听说还是贵府上大奶奶娘家?”宋氏解释道,“我们家太老爷原先官做到了知府,家里有个监生的名额,他两个哥哥都没有正经上过学堂,可不正好给他嘛。” 林征和林徹一个从武道,一个自幼负着“神童”之名,为人也多少有些不羁,前后换过四五个先生,后来自己考功名去了,倒没让人为他吟《伤仲永》,这兄弟两个真论起上学的功夫,恐怕还不如林馥环,更别提林徥了。 贾母些微有些失望,倒是意味深长地多看了眼李纨,只是李纨心里惦记着贾兰的学业,一时竟没留神老太太的眼色。黛玉在边上道:“婶娘别这么说,二哥同三哥听了都要不高兴。”好似在说林徹不用功、林徥捡漏似的。 宋氏笑着指了指她的嘴:“你不许告状。”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回,鸳鸯亲自出去看了眼,回来说好开席了。李纨和凤姐忙要水洗手,服侍着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入席。贾母本怜惜她两个,平日里也不叫她们伺立汤饭的,因有客在,怕落了大家子的规矩,倒也没拦着,黛玉见了倒不忍,知迎春是不开口的,抬眼看了看探春和宝玉,想着他们帮着说一说,只是宝玉正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探春倒是看见了,只是犹豫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黛玉也只得不做声了。 那厢李纨正要给宋氏把盏,宋氏忙按着她的手:“已是叨扰,哪敢再劳烦你。要不说你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规矩大门庭深,吃个饭也要立规矩,可是让我们都不自在了。”红杏同文竹亦在后面道:“我们太太一向觉得自斟自饮才有趣,平日里连我们都不大搭手的。” 王夫人敛笑道:“要说规矩礼教,你们林家这样的书香门第面前,我们可不敢造次。” 宋氏轻笑道:“我们家不爱拘着孩子。” 她这话也不算自谦,林家的子弟虽出类拔萃,行事却未免有些乖张恣意,偏林滹和宋氏一向觉得“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杀人放火呢,我家的一不仗势欺人,二不吃酒赌钱,三不纵情声色,说起来还比人家的更争气些,又何必叫他们束手束脚地委屈着自己呢”,只说那礼字遵圣人之言即可,所谓的大家风范,若实在不愿遵守,家里也不苛责。横竖林家子弟出人头地,也不是因为所谓的守礼循规。何况......她扫了一眼宝玉,“守规矩”这件事,如果厚此薄彼起来,还是莫要拿出来吹嘘得好。 贾母从来知晓宋氏是个油盐不进的——上回为了接走黛玉,她甚至出动了永宁王。后来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