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备了马车,带了锦书、红杏、文竹、锦鸢四个丫头,黛玉带着雪雁、锦荷、桑鹂、霜信四个,娘儿俩前前后后一共四辆马车,自己去荣国府拜会了。林滹本不放心,欲让林徥跟着,宋氏笑道:“可不必如此,咱们家这老三并不是好往外头跑的,况听玉儿说那府上想也没有同他年纪、兴趣合拍的哥儿一道玩,拘着他也是无趣。且只我们过去,是女眷拜访的说法,加上徥哥儿,情况便不同,到时候又要麻烦他家。徥哥儿还要上学,为此特特地请假也不值当。” 原来宋氏知那荣宁二府的规矩和他们家大有不同,自然不甚喜欢,只如今是亲戚了,便是为着黛玉的面儿,也不好完全不走动的。只是女眷间的来往也罢了,若是这回林徥去了,下一次荣国府也派了男丁上门,她可就膈应了。只黛玉听说了,不免脸一红,她是知外祖母脾性的,亲戚家的孩子去了,不拘着是谁,只当自家子侄,多是同人家的姐妹一并接待了,夸夸人家的标致、问问功课。林徥大小也是个举人,且因为兄长的缘故格外自尊同敏感,倘被这么接待了,连黛玉自己也要无地自容的。 马车依旧从西角门进去,黛玉心里一窒,想着“原我是个小孩儿,来时也服丧,便也罢了,如今我婶娘也在这里,她身上也有诰命,正门平常不开,难道当年薛姨妈家走得中门,且有二舅母亲自带了大表嫂与探春一起接出大厅,我家便不能吗”,抬头看一眼宋氏,见她面上笑意不减,甚至更浓了几分,不觉忐忑,叫了一声“婶娘”。 宋氏“嗯”了一声,叹道:“亏得是你三哥哥没来。不然发作起来,恐要伤了两家的和气。”黛玉心里更是难过,叫了声“雪雁”,雪雁忙问何事。黛玉道:“你打发个人,去问问林之孝,或是他做不得主,你托人找到紫鹃,请她看在过去的情份上帮我问凤姐姐一声,倘是人家不乐意我们来,我家去便是了,省得碍眼。” 荣国府守在角门内的婆子也不是傻的,立时便知黛玉生气了,忙遣人去回凤姐,宝玉等早知黛玉要来,一早便守在贾母屋里候着,闻言急道:“林妹妹可是急了?只我们平日也是走偏门的,她如今气起来,难道是生分了,拿自己当外人了”又嚷着要亲去接黛玉。贾母对凤姐道:“你可是糊涂了,如今你林妹妹虽然在孝里,可是亲家太太也在呢,况玉儿身上现在还有封号,你就是这么怠慢人的?” 这却也是冤枉了凤姐,最近家里正修园子,凤姐忙得是脚不沾地,难得没有逞能揽事,接黛玉的人还是王夫人亲自打发的。只是王夫人许是有些时日没有理事了,有些疏忽,心里不免有些不悦,想着“可忘了那个惯常是个小性儿的”,见凤姐苦着脸,倒是把贾母的责备一肩担了,又急急忙忙地打发人去开中门,自己亦出仪门去接,忙里忙外的,她心下虽慰,只是仍觉得为了个小丫头便慌慌张张,老太太偏心得有些过了。 虽换了门,黛玉心里却还有些不忿,只是下了轿子,看见凤姐带着平儿、紫鹃亲自在仪门内候着,想说的话便随着紫鹃眼里浮现的水汽一起消融了,她回了凤姐的礼,便问紫鹃:“可是你自己要离了我去的,如今哭什么呢。”虽嘴上不饶人,自己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凤姐赔笑道:“原是我事儿多,没来得及交代清楚,怠慢了林家宜人同妹妹,如今妹妹再一哭,老太太那里更饶不得我了。” 紫鹃亦劝道:“勾得姑娘哭起来,是我的不是。” 倒是宋氏在一旁道:“久别重逢是喜事,值得一哭。”紫鹃心里一叹,想道:“林家太太果真是个好人,连我们这些下人她也瞧得起,姑娘跟着她,我也能安心了。罢了,姑娘什么身份,我们这样的,便是替她操心,又能做什么呢?不过连累着姑娘分神担心我们罢了。”因而劝道:“姑娘可别哭了,仔细风吹着眼睛。”凤姐亦跟着道:“这儿日头大,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老太太念了好几天了。” 黛玉回身扶住宋氏,一起跟着凤姐进了贾母的屋子。 及进了正屋,只见上首坐着贾母,余下依次是邢、王二位夫人,李纨带着三春姐妹只站着,恐因为方才的事,面上皆讪讪的,唯对面的宝玉一脸喜色,若非当着宋氏的面,只怕要当场叫着“妹妹”扑过来。 黛玉倒是早料到了宝玉会在,只是有些担心宋氏会因此心生鄙夷,好在宋氏只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便把目光挪开,转而同贾母寒暄:“老太太养了我们姑娘这些年,自然当得我一拜。”说完竟不顾贾母阻拦,亲身行了一礼,又推黛玉,“去拜见你外祖母罢。” 她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