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不很宽敞,每张桌位几乎要挨在一起。可不觉得紧迫,气氛愜意,在播着一段乐曲。谁都慢条斯理,一面用餐,一面聊话。侍者们看准时机过去服务,也不催促。 我们各自点了一份餐,当然要了酒。到法国来之后,吃饭时不喝酒,彷彿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吃到咖啡时,外面还在下雨。在我们隔壁才坐下一对老夫妇,老太太不着急点菜,先埋怨下雨,让她赶不上电影,老先生在很好脾气的开导。因离得近,我听得清楚,不禁浮现从前的一桩印象,兀自要笑。 我不由得向赵宽宜看一眼, 赵宽宜亦望来,彷彿也想到了,忽道:「记不记得以前?也是下雨,我们赶一场电影看,结果淋湿,影厅的人一脸嫌弃,还不想让我们进去。」 我怔怔地望他,过一下子笑一笑,才说:「当然记得。」 真奇妙,这一次刚到法国,我曾经也想起;总以为他不要怀念往昔,况且,小事并不足以道之。是说不出因何,不想让他知道彼时便对他的在意,可是,这时却恨不得要谈起来。 还是在法国,那时和现在,心情竟已经如此大的不同。 我不禁道:「那时候比现在冷,又下雨,简直受不了,你却说去看电影。」看一看他,「我本来决定好怎么样都不要出去。」 为何反悔,原因在如今,不言而喻了。 赵宽宜对着我注视,那神色依稀淡然,他并不说话,可是要说的彷彿都在眉目里流洩,是难得露骨。 我不无悸动。心在慌着,可又更快乐。这样的快乐太不知所措,但挪不开视线,要讲点什么,可总是笑。 赵宽宜在说着一句,顿一顿,又说一次,这一下我听得清楚了。他道:「——你的电话在响。」 我一顿一惊,搁在桌边的手机果然在响。大概响了好几遍,周围的人都望过来,我匆忙接起,对上赵宽宜那似笑非笑的神态,实在要窘,慌慌张张地别开了眼。 电话那头已在说着,我听过两句,才听出是秘书elin。她一向识趣,假如不很急,不会在我休假时打扰,况且出国。 因里头吵,我只好到外头听。 她跟进的项目有状况,我定一定神,好在事情好解决。我一面指点,一面看变小的雨势,不禁再想了刚才,是暗自好笑——都几岁了。 我还听着电话,不觉回身,望向餐馆里头。赵宽宜当然还在,不知为何,他拿出一枝笔,好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我怔怔地看,又讲两句,便结束通话。 回到里面,赵宽宜已收起了笔,在撕下餐纸的一角。看到我,他并不匆忙,自然地把那纸片对折,放进衣袋。 不等我问,他先开了口:「说完了?」 我点头,笑一笑,可有一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事吧?」他问。 我略一怔,是意外他问,嘴里道:「没有。」 他微微一笑,望一望窗外,说:「趁着雨小了,我们快回去吧。」 我应了好,便要侍者来结帐了。 后来回到酒店,始终也没有想起要问他的什么事。 无论在巴黎过得有多么美好,总也要回去。 想到归期,我有时要感到恍惚。在巴黎所经歷的这一些快乐,回去后,会不会要变作一场梦?可待了几日,总还是到了整理行李的时候。 我们在早上出发到戴高乐机场,准备搭乘十一点多鐘的班机。登机之前,在英国的母亲给我打了电话。 在巴黎的期间,我们曾短短地通过一次话。母亲在那里似乎很习惯了。这一时,我和母亲也说不多;跟前一次一样,她并不曾提到父亲。 在我通电话时,赵宽宜也一样在讲着。 在登机前一刻,他才关了手机。走在空桥上,彷彿想起来什么,他问我:「对了,你看好房子搬出去了吗?」 我怔了一下,道:「哦,在基湖路那边是看到不错的,不过屋龄有两三年了,屋主主张要卖,我不很想买下来,还在考虑,但是一直也没有看到满意的地方。」 赵宽宜好似想了一想,道:「我觉得不要买吧,毕竟不是新房子。」 我不禁笑,说:「你这么讲,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你那里也不算新房子。」想一想,补了句:「不过你那里,各方面真的不错。」 赵宽宜便道:「那你就搬过来好了。」 我一顿,一时是反应不能。他则好平常,并不以为说了什么惊人的话,已在空服员的引导下,先一步往舱位过去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