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换了个锅,准备煮茶清口。 程丹若眺望窗外朦胧的山色,忽然问:“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三万只多不少。”谢玄英道,“赤江跟随赤硕的那些人,跟黑劳走?了,白伽在安南驻守时,把这里的军眷也一道掠走?,凑一凑五万也是有的。” 她思考了会?儿,问:“你说,子彦会?在普安吗?” “八九不离十。”他对上她的视线,半晌,道,“我想派人进去,看看能不能和他联络上,若能里应外合,把握又更大一些。” “派谁?田南?” 谢玄英道:“不行,他不会?说苗语,我想要个贵州本地人。” “杜功还是黎哥?”她马上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黎哥和黑劳见过,不安全。”谢玄英道,“杜功可以试试。” 程丹若还记得他的点评,好奇地问:“这人如今怎样?” “沉稳多了。”谢玄英叹道,“他的同乡死了。” - 杜功拎着一壶热羊奶,揣着两个热鸡蛋,熟门熟路地走?进病房。 “杜哥来了。”靠在墙边的少年欢呼起来,“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吵死了。”旁边的大汉烦躁地翻了身,继续睡觉。 他们?都是杜功手下?的人,虽然来自天南海北,可在经?历生死后?,已经?成为相交莫逆的兄弟。 “起来,把鸡蛋吃了。”杜功塞给他们?一人一个蛋,倒了两碗浓浓的热羊奶,“昨儿‘那位’过来,带了好些粮食和鸡蛋,你们?算有口福了。” 那位是他们?对程丹若的称呼,她虽然穿男装,可没掩饰自己的女性特质,眼睛利的人一眼便能看穿。 然而,女人又怎么样? 她每次出现,都会?带来药材、粮食和别的什么,上回是肉干和酒,这回是糖块和鸡蛋,全都分下?去,伤兵营还有单独的一份。 只此一点,大家就盼着她能来。 少年笑嘻嘻道:“王叔才?运气?好呢,前天烧得脑子都糊涂了,今早挨了一针,现在都能吼我了。” “什么药这么灵?”杜功问。 睡觉的大汉没理他。 “不知道,反正?范大夫说是极难得的灵药,只有夫人会?做,每次就几针。”少年津津有味地啃着白煮蛋,“本来轮不到王叔,他前面那个人长?了红疹不能治才?轮到了他。欸,杜哥你别瞅叔了,他害羞呢,昨天被扒了裤子才?知道打?针的不是范大夫。” 杜功哈哈大笑:“怪不得。” 大汉恼羞成怒:“臭小子,闭嘴吧你。” “就不,除非你把蛋让给我吃。” “滚。”大汉浑身骨头酸痛,但不妨碍他抄起碗,两口吞了羊奶,又把鸡蛋整个放嘴里吃了,壳都没剥。 杜功就看着他俩斗嘴,脑海中却浮现出同乡大哥的脸孔。 他替补兄长?入伍,最早和新兵混在一起,到了永宁才?和被征召的同乡相遇。 与他最熟悉的是和他一个卫所的百户,比他大五岁,家中有个小妹子,自幼就爱黏着他。 年纪小的时候,小妹子还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百户大哥以为杜功图谋不轨,几次抄棍子狠揍他。 他们?家家世代军户,爷爷做过镇抚,有点家传本事,打?得他挺痛。 去年,小妹子嫁人了,嫁到很远的村子。 吃席那天,大哥拍着杜功的肩膀,给他灌了不少酒。 这次在永宁相遇,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对以前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很照顾杜功,时常传授他一些武艺,教他该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 可大哥没活下?来。 攻打?安南时,杜功一心想立功,表现得尤为突出,苗人发现了他,数支毒箭趁他力竭之际,倏地射了过来。 杜功闪避不及,以为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没想到大哥一个飞扑把他摁倒。 他没事,大哥中了毒箭,都没等到放出毒血,当场毙命。 杜功想出人头地,此前也已做好踩着尸骨上位的准备。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呢?只要他不是死的那个就行了。当然,如果他死了,就是自己本事不如人,也怨不得谁。 比温吞地蹉跎一生,他宁可轰轰烈烈地死。 但不知何时起,这个想法竟然慢慢变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