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书还没搞懂“求婚”的意义,他太年轻了,只记得谢谨还摘了几支玫瑰走。玫瑰对他的吸引力远不如唐刀,他摸着刀鞘,就像摸着属于自己的玫瑰,那故作老成的表情下是天真。 或许。 他那时想。 或许学会怎么使用唐刀,谢谨就会带着母亲回来,给他一个笑容。 然而等谢枕书学会怎么使用唐刀后,谢谨没带来母亲,而是带走了他。那是他跟谢谨单独相处最久的一段车程,路上,他还抱着他的唐刀。 那天下了雪,谢谨递给谢枕书一件外套。 谢枕书说:“谢谢。” 他穿上外套,下了车,跟在谢谨身后,踩着父亲的脚印,走进了那场实验。雪落在他肩膀,到门口,谢谨替他拍掉了雪花。 他仰起头,又说了一次:“谢谢。” 谢谨看着他,许久,喊:“小书。” 谢枕书用力地点了下头。 谢谨蹲下身,黑色的风衣拖在地上。寒风砭骨,他摊开手,掌心里是颗糖。 谢枕书几乎要伸出手,可是他出奇地聪明,那特别的洞察力在此刻尤其。他预感到,他将会为这颗糖付出代价。因此,他没有伸出手。 他说:“我不要。” 可是这不是道选择题,没人让他选择,他永远在被迫接受。谢谨送他去实验,他在那难以想象的痛苦里更换上了人造金属骨骼。 “起立。” 他们指挥他,好像他是个傀儡,是个可以被调控的兵器。 一开始,谢枕书无法起身,他只能躺着,甚至无法入睡。他不再是他,身体里的人造物提醒着他,他已然变成了一个怪物。他觉得很痛,痛到连理智都会消失,可他又必须忍受。 他们给他注射大量的合成激素,但这并不能减少他的痛苦。他像是被放在炉里锻打的铁器,每一秒,痛感都伴随着他。 谢谨为他带来了儿童绘本,他咬着牙,在痛苦的深夜里反复读给自己听。 灰熊塔鲁是只好小熊,谢枕书是个好小孩。他没有攻击性,也从不提要求,他比外面的雪还要干净,可没人靠近他给他拥抱。他要用坚不可摧的毅力度过这些日子,孤独只是其中的佐料,最可怕的是绝望。 他必须,自己学会跟绝望抗衡。 一年后,他们开始给谢枕书注射特效剂,他可以下地走动了。但特效剂也不是万能的,他们须得反复地注射给他。针孔排满他的背部,他开始趴着睡觉。 “太好了。” 实验人员们喜极而泣,隔着玻璃对他流泪。他们欢呼雀跃,相互拥抱,大喊着“神的骨骼”,只有谢枕书单独坐在床沿,想起自己留在家里的仓鼠。 因为实验的特殊,谢谨没有向其余人透露过风声,但神的骨骼作为南线联盟珍贵物品,必须接受联盟的检查。为了留下谢枕书,不,不如说是为了留下神的骨骼,谢谨夫妻向大教堂求援,并且秘密转移了谢枕书,把谢枕书交给了天赐教的引领者。 那个深夜,谢枕书在大教堂接受最后一次特效剂的注射。引领者高举着天赐神书,一遍一遍诵读着神书奥义。因为特效剂的作用,谢枕书听见风声,逐渐睡着了。 引领者佝偻着苍老的身躯,垂下神书,对谢枕书仁慈地说:“祝愿你,在分别后健康成长。祝愿你,我们活着的神明。” 风把教堂前方的旗帜刮动,飞雪乱散,远处传来两声枪响。 “嘭嘭。”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