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候都分到了自家儿郎身上。到底把她看成外人,她常在于氏跟前伺候,就没见过她清醒几次。可每每晏绥或晏昶来瞧她,于氏便成了讲道理的明白人。 崔沅绾也不知她这位变来变去的家姑到底想做什么,不过还是走上前去,低声问了句:“家姑,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想不起来了。”于氏眼神空洞,与方才干练精明的样全然不同。 “那新妇便先退下了。”崔沅绾无意同她多做纠缠,谁料刚转了身,于氏便揪着她的衣襟不让走。 “新妇,你知道夏昌么?” 于氏强拽着她衣襟一角不让走,崔沅绾只得坐到她旁边,听她说话。 “我知道。”崔沅绾说道,“不过夏长史与我并无交集。家姑提他作甚?” “夏昌他品行不端,你要避开他走。莫要在他面前出风头,他要是记上你就完了。”于氏似是陷入回忆,盯着前方一梨花凳发呆。 “我是大哥的新妇,平日里来往的都是城里安人或是哪家小娘子,与男郎见的面不多,更不要说是夏长史了。”崔沅绾觉着于氏这番话似是在提醒她什么事一般,可于氏蓦地说出这般推心置腹的话,崔沅绾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点头附和着。 于氏也不听她的话,自顾自说着:“夏昌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纵使你为人妇,深居内宅,他若看上你,也能把你给抢过去。抢过去也不珍惜,凌|虐你一番,你无路可逃。” “家姑,朝里那么多作风不堪的官,你都不说。为何偏偏要揪着夏长史不放呢?”崔沅绾轻声问道。 不曾想这话惹得于氏眼神一变,恶狠狠地瞪着她,嫌她与自个儿顶嘴。 “新妇,你莫要轻敌。”于氏留下这么一句,便催她赶紧离去。 到底也没说出个好歹来,于氏莫名气急,崔沅绾也攒着一肚子气。 晚间用膳,于氏又不知想做什么事,竟求晏梁叫一大家聚在一起用膳。 原本是各院有各院的小膳房,晏梁或与于氏一同用膳,或与几位受宠的外室用膳。而晏绥与崔沅绾自成婚便是小两口呆在一起用膳。晏绥那脾性也不容许有人插足其中。平时晏昶若来,便是自个儿一人食。 只是今晚不管事的于氏竟做出这般举动,当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来。 晏绥来得晚,这膳用得也晚。 戌时二刻,一家子人都到齐了来,围着坐到一张圆桌上。 崔沅绾这位置坐得巧,左手边是晏绥,右手边是晏昶。这桌上没有碍眼的外室,只有一家父母儿郎与新妇。 “你看看,一家齐整整的,多好。”于氏满脸笑意,在晏梁身边耳语着。 “可惜二哥家的新妇不在此。”于氏说道。 晏昶听罢这话,喝粥的动作一滞。 “食不言寝不语。夫人,禁声喝粥罢。你总说想老家的玉米糁,二哥孝顺,专门跑了一趟老家,给你提过来一袋玉米糁。你多念念二哥的好,就莫要再念叨他了。” 晏梁看向于氏的眼里满是鄙夷,他这一发话,尚在对面说悄悄话的崔沅绾与晏绥也息了声。 这餐桌上的风起云涌晏绥早见过数次。爹娘貌合神离,娘时疯时傻,爹风流偏信。幼时晏梁脾气更大,常常是阴着脸无端斥责他兄弟二人。 亲情温存,不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罢了。 幼时晏梁是一家之主,现今两位儿郎都长成人,出人头地,家里掌权的,自然不是心无大志的晏梁。 “娘把我们叫过来是有话要说罢。若是食不言寝不语,自可各回各的院里去,何必专门跑来一趟听着静默的声。”晏绥说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喜乐来。 “那你就说。”晏梁没心同晏绥争个高低来,何况他也争不过。 晏昶嘁了声,朝于氏问道:“娘,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于氏怯懦地摇摇头,她被晏梁说怕了,不想惹事来。可她又不愿叫孩儿们白跑一趟。 “我只是想让一家聚聚。我总做噩梦,不是梦见大哥遇险,便是梦见二哥生病。我心里慌,想多看看你们。我说不出什么话来,要是有事,你们就先走罢。” 于氏这话可怜,她叫人走,可话意却是不想叫人走。崔沅绾自然知道她为人母的心思。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