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姑,既然人都来了,就莫要说丧气的话了。”崔沅绾给于氏挑了块嫩鱼肉,放到碟上。 “家姑,吃饭罢。” 桌上只一蒸鱼,一荠荠菜,四碗粥。于氏不爱吃菜,崔沅绾给她夹块鱼肉也是理所当然。可这般举动却叫晏昶多想了来。 “鱼肉补脑。幼时我常吃鱼,养娘说孩童吃鱼聪明。想来吃鱼多,人就不会愚笨了。”晏昶说罢,叨了块鱼皮,“这鱼当真是嫩。” 晏绥清楚他意图,回道:“你想说什么,说便是。一家人,说话何必拐弯。” “那兄长以为,我想说什么。”晏昶也不怯,明眼人都能瞧见晏绥脸上的不悦,可他偏偏逆风而行,叫一旁站着的养娘都替他捏了把汗。 晏绥不把晏昶的叫嚣放在心里,一面给崔沅绾冷着热粥,一面说道:“我以为,那些鱼肉进你肚里当真是浪费无用。若你肯把那些小心思花在仕途上,想必也不会如眼下一般一无所成。半大不小,无傍身官职,整日游手好闲,交二三狐朋狗友。这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惬意快活日子么?” 晏绥的兄长风范也只有晏昶能逼得出来了。崔沅绾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来回转,二人剑拔弩张,对话尽显锋芒,恍若下刻便能打起来。 “兄长高贵,自然看不惯我这粗鄙日子。我自知,我不配与兄长相比。我自知,我说的话不中听,可我……” “那便禁言闭嘴,离我远些,离我新妇远些。自知不配,便不用时常前来受辱。” 晏绥满眼轻蔑,晏昶这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伎俩,在他面前,便是再低劣不过的儿戏罢了。 说他汲汲名利,晏绥并不在意。他确实是享受权势满身的人,他生来便不愿待在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淡然度过一生,他一步步往上爬,哪怕死在权势塔下也不悔。 可他在意晏昶对崔沅绾的龌龊心思。晏昶以为他能窜空子讨好崔沅绾,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叫他愉悦的,便是崔沅绾从始至终都未接受过晏昶的示好。崔沅绾很听话,从不愿多施舍晏昶半个眼神来。 “这……这是作甚。”晏梁自是没想到兄弟相争竟会发生到他家里,还是在难得一起的用膳时。 “既然难得相聚,那我便把话说开了。”晏绥说道。 “你既叫她一声嫂嫂,那她只会是你一辈子的嫂嫂。旁的,绝无可能。你知我脾性,睚眦必报。我不是宽宏大度的人,你既有胆做出那些腌臜事,那便要想好后果。” “回去后还是想想如何存下钱过日子罢。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人活一世,哪有儿一帆风顺的呢。” 晏昶被他一番番示威的话震慑了住,话中深意一重又一重,竟叫他不知先思虑哪些事来。 晏昶心机被晏绥公然戳破,半分情面不留。晏绥能与他撕破脸来,可他却不能把心里事放到台面上来说。 晏绥打小便压他一头,直至眼下,他还是在晏绥面前抬不起头来。 人活一世,为的是尊严。可晏昶只能忍气吞声,咬着牙说是。 这次用膳风波不断,早超出了于氏的预料。于氏身子止不住颤抖,往晏梁身边倾去,祈求得个庇佑。奈何晏梁也是瞠目结舌,只往一旁躲。 能解这死局的,还得是局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崔沅绾一想便知,晏家的矛盾不比她家少。 “官人,你要是再搅搅这碗粥,它便泄||了。”崔沅绾揪着晏绥的衣襟,轻声问道。 小娘子家娇娇怯怯的声音打破了僵持局面。晏绥知崔沅绾是在解围,给众人台阶下。看在她求情的面子上,觉着鱼死网破也甚是无趣。 “要我喂你么?”晏绥问道。 崔沅绾摇摇头,靠在晏绥身旁小声说着:“姑舅都在看着呢,回屋由你去闹。” 她没提晏昶。不过一句话,便留下无限遐想。 崔沅绾说由他去闹,那便真的是任他胡乱折腾。床榻之上乖得不成样子,偏偏又会不时露出些野性来,常叫晏绥觉着惊喜。 他不是柳下惠,自然不会拒绝崔沅绾的示好。 “乖乖吃罢。”晏绥说道。 二人交谈的声音虽小,却在死寂的屋里显得如此清晰。腻歪的话在场众人都能听清。 晏梁撇着嘴,感慨自家孩儿就是生猛。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