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问,一抬腿,只觉一道如实质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 “谁!”江凛扭头望去,竟见二殿下还没走,坐在那座高高的观星台上望着他。 为了观测星象,这星台上从不点灯,一根蜡烛都不准有,不能叫地面上的灯火污染星辉。 二殿下的身影沉在夜色中。 江凛仰视着,静静站了一会儿,他撩袍跪下了。 这是一个江凛一直尽量去规避的姿势。他当兵年头太久,军魂重锻了一身脊骨,对自尊和人权的重视比唐荼荼要重得多。 男儿膝下有黄金,离开府学来赶考前,曾跪过一次恩师,跪过一次县令,这两回还全都是萧临风跪的。 此时他却跪下了,沉声道:“江某不才,愿意在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前提下,愿为殿下驱驰。” 晏少昰自能听懂人话的年纪起,就有无数人跟他表过忠心,从没听过这么表的。他几乎要笑了,到嘴边,成了冷淡的一声哼。 仗着居高临下,晏少昰睨他一眼:“我信不过你,这话让唐二与我说。” 他这话,正好跟江凛的后一句话叠在一起:“……只求殿下别为难荼荼。” 他二人两句话重合,谁亲谁疏实在鲜明,晏少昰眯了眯眼,压下了心头的不悦。 他也不动,高坐在观星台上,望了望袁监正说的——去岁冬至出现的那颗客星。 奇人奇事多了,是要乱国之气象的。 晏少昰道:“今日事了之后,我会在你身边布下眼线,不妨碍你做事,只会盯着你一举一动。唐二不是个安分人,你也不像个安分人,小事随你们去闹,凡大事,不得瞒着我,也不要自作聪明——祸乱朝纲者,杀无赦。” 江凛皱了皱眉:“我省得。” 平心而论,江凛是不喜欢二殿下的。他依稀记得自己十七八岁是什么样子,一身热血奔向了军营,莽撞也坦率,直到一身血性炼成钢,整个人才慢慢沉下来。 十七八岁,不该有这样的城府,好好一个少年,心机深沉至此,连天潢贵胄身上该有的跋扈,他都遮掩得很好。 偏偏又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会盯着你”,在江凛头上悬了一把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刀,江凛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憋着。 又听二殿下道。 “自前朝——大兴朝起,常有异人像你们这样落在中原腹地,钦天监有一本《异人录》,已经记了五六百年。都说异人是挟大运来的,叫他们簇拥着帝王星,便能延续国祚,两朝的钦天监都乐此不疲地从民间搜罗异人。” “我朝的异人,记录在册的已有七十余人。” 这是……江凛猛地一惊,这就是这个朝代的真相么? 一个一个穿越者凭借一己之力,将历史的车轮推偏半寸,最后成摧枯拉朽之势,将令人唏嘘扼腕的晚唐重推到昌盛,甚至直接抹去了后边的宋朝,将盛朝造就成一个炜煌盛世。 是这样……成就了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么? 晏少昰不知他所想,更不知道后世当过兵的思想觉悟这么高,还连敲带打恫吓他。 “民间百姓可不认识什么异人,只会往你们是人是鬼上头想,各地常有衙门上折子,说其辖下出现了‘邪祟’,村民一拥而上,将邪祟打死的、水淹火烧的、做法祭天的,闹出了许多命案。” “只有编入《异人录》中,给他们改名易姓,才能叫各地衙门护着些,也是为了严防这些异人作乱,再慢慢观察他们各自都有什么能耐。” 江凛愕然抬头,想起他在天津府时听过的那桩异闻,脱口报出了一个人名:“jack?” 晏少昰记得那人,异人少,有时几年才碰着一个,今年明显超数了。还活着的他几乎都有些印象:“那是个藩鬼,送去广州做译官了。” 广州市舶司,是与洋船做生意的港口衙门,做翻译也算是叫他发挥所长了。 “那剩下七十多人……”江凛控制不住急促的心跳。 晏少昰道:“尽是些庸人罢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