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听着,心里忽然突突一跳,小心瞥了瞥康熙的面色,从上头什么也看不出来,在康熙注意到他之前忙低下了头,恭谨温驯地随着康熙往回走。 这个月份,粤地的天已热得火炉似的,敏若也扛不住了,开始每日搂着冰盆“冷生冷死”。法喀在这边待了几年,倒是早已习惯,饮着凉茶笑着道:“姐姐您年轻时候可是最不畏寒暑的。” “你是在说我老了?”敏若凉凉看了他一眼,法喀求生欲极强地忙道“不敢”,敏若方道:“皇上或许会疑心我是有心想让肃钰做十二公主额驸。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要论对康熙心理的了解,整个大清最拔尖的一群人都在紫禁城里蹲着呢,而敏若,有从前的实践经验打底,这些年也一直在不听进步,可以一点不脸红地说,她绝对是这群人里也名列前茅的。 法喀略微严肃一点,点头道:“姐姐放心,我明白。十二公主……” 敏若道:“她是真有几分天赋,虽不过是秋狝时候摸到过数次,又看了点资料,竟就能将内里结构摸得七七八八了。” 也因此,她才不忍将舒窈这份天赋埋没下去。 这份天赋若是真能被挖掘出来并用到实处上,无论是对瑞初的总体设想还是蓁蓁的分部设想,都有巨大的影响和利处。 听敏若如此说,法喀一句未曾多话,只道:“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知会一声便是。” 他应得干脆利落,敏若稍微舒心一些,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法喀摇头笑笑,起身给她添茶,敏若懒洋洋地靠着凭几吹凉风,法喀忍不住道:“虽然天热,但这风直吹着也冲人。” 乍然听法喀说起养生经,敏若不禁愣了一下,好半晌,面露惊叹,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1啊。……行了,我还不知保养注重自己的身子吗?倒是你,谢选也未曾来粤地,萧大夫人虽稳妥,医术却差了些,你这几年身子养得如何?” 她边说着,边冲法喀招手,法喀递上手腕来给敏若把脉,另一只手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这几年早好多了,当年离开江宁时谢选就说了,我壮得能赤手空拳打死牛犊子!” 敏若斜他一眼,法喀自觉地坐得端正斯文起来,瞧着倒真有些温文高深的模样,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像战功彪炳的将军了。 敏若看了他一会,缓缓收回手。法喀装了一会人,这会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敏若收回手指,他顿时长松一口气,然后小心地觑看敏若的面色,见敏若面色还是那股懒洋洋的松散平和,才又松出第二口气。 “是恢复得不错。”敏若微微点头,法喀如蒙大赦——主要是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但敏若如果非要说他的身体没好,要给他弄苦药膳汤子,他也不敢反抗。 敏若愿意高抬贵手,法喀顿时感觉眼前的世间万物都美好了。 这种怕其实并非全然是畏惧,固然有少年时敏若管教他打下的底子,经过多年岁月磨砺,如今构成这种怕的主要内容其实是爱与敬。 因为敬爱,才不愿违逆敏若。 ……虽然有时候敏若眼睛一瞪法喀还是挺害怕的,下意识的心虚。少年混账时被棍子戒尺管束的记忆伴随他终身的同时,也留给他永远甩不掉的“阴影”。 虽然有时候回想起那段日子,想想那点“阴影”,心里还感觉怪温暖的——就是那种沉沦在冰冷无边的深渊中时,有一双手捏着后脖颈将他拎起的感觉。 那段在庄子上度过的时光,虽然如今想起来并没有多少姐弟情深的温馨时刻,但还是温暖得令他眷恋而怀念。 茶过一旬,法喀才低声道:“瑞初在江南诸事顺利,姐姐你只管安心,无需为瑞初忧虑。我好歹也算在江南经营了几年,多少也能帮上她一些。” 敏若点点头,法喀迟疑着又道:“只是有一事,我始终没想明白。瑞初……她究竟想不想要那个位置?” 若说想要,可瑞初心又似乎不在朝堂;若说不想要,那她在江南又在忙活什么? 这问题敏若其实是不好回答的,难道她要告诉法喀,你外甥女不打算做掌勺的人,她打算干脆砸了这口锅吗? 她默了半晌,道:“若瑞初所求远大呢?” 法喀看着她,沉默了一会,低而坚定地道:“若姐姐支持瑞初,那我也自然也会支持。” “她今年秋会来粤地,届时你们再谈吧。”敏若拍了拍法喀的肩,道:“抬眼往外看,何谓天下?是山河与万民叫天下,还是稳坐在御门外那把龙椅上,才叫天下?” 法喀对她言语中的深意似懂非懂,蹙眉思索着。 “如今先别胡思乱想了。……斐钰这段日子怎样?”敏若问道:“成婚了,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提起女儿,知道敏若有意不在此事上多谈,法喀笑了笑,道:“她倒是极顺心的,这段日子仍在慈幼堂中办事,栋宣很支持她,小夫妻二人甚是和睦。”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