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当皇帝当得好好的,总不会平白无故地退位让贤。要扶他继位必是一场血雨腥风,若母后赢了,皇兄要么一死要么生不如死。 再者,谢晗也并不认为自己称得上个“贤”,当皇帝这事还是皇兄更合适,他就在王府里过过逍遥日子挺好。 何况就算他贤、他继了位,他也并不是甘愿被世家摆布的人。到时候没有皇兄大杀四方的本事,他怕当几年傀儡就会把自己憋死。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没法帮着母后。 而至于若皇兄赢了…… 天下会继续太平。那些世家难免被压制得更惨,但谢晗觉得那是他们活该。 母后应该也并不会丢了性命,无论皇兄心里有多恨,但一个“孝”字压在那里,天下人都看着,他不能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些事已在谢晗心里掂量了许久,眼下再在心中梳理一遍,似乎会有点狠不下心,却又前所未有地确信自己是对的。 必须让母后知道,他是一心帮着兄长的,让她和那些世家都死了这条心。 谢晗沉吟良久,再一抬眸,眼前的易氏仍明眸清亮地望着他。 他抬手捂了她的眼睛:“快睡。睡得少了小心女儿娇气扛不住,一赌气变儿子了。” “呸呸呸!”易氏被他捂着眼睛在黑暗里辩,“这一胎肯定是女儿!必须是女儿!和阿杳一样可爱招人疼的女儿!” . 寅时,长乐宫。 如同皇帝一样,皇太后也在不停地打探外面的事情,睡都睡不着。 她心里讥讽自嘲,自己竟有和皇帝做的事完全一样的时候。 她在案边做得笔直,手边的茶已经换了好几盏了。她没有喝,觉得嘴里发苦,喝茶也喝不出好滋味来。 珠帘再度挑开,绿香又进来换茶了。她皱着眉头想让她退下,绿香却说:“太后,寅时了,是您用芝麻糊的时候。” 她便没再拦着,待得绿香撤了茶盏下去后,她执起瓷匙在灰黑色的芝麻糊里搅着,一阵阵温暖的浓郁麻香沁入鼻中,却暖不到她心里去。 这东西她常年会吃,晚上还会吃一勺撒了糖调味的炒黑芝麻。银耳羹同样每日必吃一碗,熬得浓浓稠稠的,从来没有停过。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过几根白发、皮肤也还好得很,让她得以相信自己还很年轻。 皇太后就这么慢悠悠地搅着,搅得热气几乎都散尽了,她才轻轻一笑。 她本来也还说不上老,论虚岁也才四十七。但是……还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弹指间便已四十七了,谢晗都那么大了,至于谢昭…… 皇太后抿了口芝麻糊,甜香铺了满口,让她的心绪暂且缓和了些。 许淳生贴着墙边入殿后,观察了好一会儿太后的神色,才上前一揖:“太后。” “怎么样?”太后放下瓷匙。 “牟家、牟家被抄了,牟家长子牟霖已被革职查办,不日就会押回洛安。” 太后蹙蹙眉头,并不在乎牟家的死活。 她问得更明白了些:“哀家的娘家呢?” “似是暂还无事。”许淳生将头埋得很低,“御令卫把事情压得死,具体的臣实在打听不到。但曲家确未有什么大动静,除却嫁进牟家的那位入了牢以外,别人似是没牵连上。” 皇太后朱唇微挑,稍有了点笑:“这就好。哀家也觉得他没有那样的本事能一举动到曲家。” 许淳生躬身未言,太后下颌微杨,声音也提高了些:“至于那些个不起眼的小户,他想砍了解气,就随他吧。反正哀家也已忍了这么些年,他从哀家手里夺走的东西不少了,再让他痛快一回也无妨!” 她心里到底是明白的,这个“儿子”并不跟她一心。好在,她还有另一个儿子。 “可是,太后……”许淳生心里跳得突突的,“还有一事……” 皇太后凤眸微凛:“说。”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