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裴青这个主官就每隔两日送来平安信。那信每回都不长,简略地介绍隐藏名讳的太子殿下在军中的些许琐事。今次的信前面几乎和往常一样,只在信的末尾说了一句殿下时常忧心忡忡,无论怎样盘问都不肯多说。 张皇后攥紧手心,忽地想到二十年前的应昶也是这般,明明感受到了外面的风雨欲来,在自己面前却是粉饰太平。若说阮吉祥的话语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裴青的信却支撑着张皇后重新鼓足了勇气。 重新回到乾清宫时,皇帝还未醒来。 门外有内侍递进来刚刚熬好的汤药,张皇后看着素彩葵花碗中黑漆漆散发浓郁气味的药汁子,眸子里闪过凄厉莫名,往事一幕幕地滑过眼前,忽地就儿戏一般昂头喝了半碗下去,然后拿了案几上的茶壶兑了微温的茶水进去。汤药的颜色除了稍稍淡了一些,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不同。 张皇后拿帕子极缓极慢地搽拭掉碗边余留的些许唇印,这才换了一副和煦的面容进了内室温声唤道:“圣人,起来把药喝了吧……” 徽正二十二年夏,在位整整三十三年的皇帝罹患痨疾驾崩,史书上对他的功过毁誉参半,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位励精图治意图振兴王朝的勤勉君王。当年初冬之日太子应昉在群臣的簇拥之下毫无争议地承继大位,改年号为天德。封齐王妃陈氏为皇后,奉生母张氏入住慈宁宫,尊为孝明仁惠皇太后。 370.第三七零章 番外 寂山 辽阳尚云堡的冬天是一年四季当中最难挨的季节, 气温低的要命不说, 那风刮的人从骨头缝里感到寒冷。 宽阔的辽河河面冻得如同玉石一样晶莹剔透, 却是苦了岸边的取水人。先要拿铁钎子凿开一个大窟窿, 再慢慢地拿葫芦瓢去舀沁骨的冰水。让人绝望的是因为冰窟窿一入夜很快就会冻得更加结实,所以这样凄惨的活计每天都要重复。 依次排开的简陋木头房子里住着的都是新分派来的女囚,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刚刚把水缸挑满, 冷得实在受不了就佝偻着身子意图靠近火堆。却被人一把推开,厉声呵斥道:“一身的尿臭酸味还敢进屋子里来, 也不怕熏着别人。也不知道那位管事大人到底看中了她哪里, 一点都没有女人的样子!” 女子闻言呆了呆, 低头看了看布满青红冻疮的双手,又看了看沾满泥泞几乎肿胀变形的脚,心里实在舍不得那点微末的暖意,只得厚着脸皮裹紧身上的破棉衣挨在一边坐下。 尚云堡的日子艰苦,每天天一亮就要起来做苦工, 担水烧柴锻化铁矿。这份工不要说是女人,就是身子强健的男人都受不了。所以女囚的流动性很大, 隔三岔五地就换了一些新面孔。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莫名不在了,反正也没人追究她们的下落。 这天寒地冻的连鸟雀都不愿意呆的地方,若是有人撑着胆子往外跑,只能是一个死字。这里唯独能适意生存的就是野外的豺狼, 这东西荤素不忌, 常常成群结队地扒拉着郊外冻死的尸首。一个个吃得油光水滑眼睛泛绿, 让人远远见着了就打哆嗦。 年轻的女人踡缩着身子尽量靠近火堆旁, 姿势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就有好事的女囚悄悄问旁人道:“看那模样,跟咱们这些逞凶斗狠的婆娘根本不是一路人,怎么也落到如今的地步?” 另一个身形粗壮的女囚往嘴里塞了一块看不出颜色的馒头块道:“听说这个女的在这里呆了小一年了,有人想拿钱赎买她出去,但她死活不肯。应该是中土获罪官吏的女眷吧,落到最后吃的是猪食穿的是破衣,只剩两根傲骨死撑着,也不知道这些人还拽个什么劲?” 有冷风吹过来撩起先前女人的罩面的头巾,火光闪烁间依稀可以看见她脸庞消瘦污浊不堪,但是却线条柔和秀美的面容。 身形粗壮的女囚就心里又羡又妒,口里却不屑道:“前头那位管事大人发了话,要是这女的答应当他屋里人的话,就让她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肯的话,让咱们随意为难作践一番就是了……” 众女囚平日里难得有空闲,看热闹不怕台高,乐得看有人比自己还要凄惨,就笑呵呵地把火堆围的更拢,不让一分一毫的热意散向那个面容尚算姣好的女人。 透过破旧的屋顶,可以看见外面是一个冷冷清清的下弦月。崔文樱茫然地盯着外面的星空,心想往年自己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也许在烧得旺旺的火炉旁烤才宰好的生鹿肉片,也许穿了厚厚的斗篷采集梅树上的新雪,用来配置自己刚得的一品新茶。 偶尔出个门身边丫鬟环绕让自己热得透不过气来,就这样姑姑还生怕自己冷着了,不时让人把自己的手里暖炉新鲜的添炭火。家里每年这时候都会添置贵重的大料衣裳,貂皮的毛锋又长又直穿在身上很爽利,猞猁皮最好用来缝制冬季的褙子,又轻薄又暖和。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