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条维护得很好的小船。这说明,他们随时准备离开或者说是逃走。所以我想,他们隐居在此处,原本就是要躲避什么仇家,而现在看来,可惜最终还是被仇家寻到了。” “你这么说虽然有些道理,但还是猜测和推论居多,就算如此,你想怎么办呢?” 薛怀安对着李总旗深施一礼,恳切地请求:“总旗大人,这家幼女的躲藏之地并非什么很难发现的隐蔽所在,她母亲敢于将她藏在那里,是因为料定匪徒的目的是灭她满门。因此,既然那个叫槿莹的小女孩儿做了替死鬼,匪徒便不会再去费心寻找她家真正的孩子。所以,卑职恳请总旗大人封锁消息,只说这一家四口已然尽数被杀,卑职则负责保护这孩子,早日缉拿凶手。” “照你这么说,这孩子可能知道仇家是谁?她现在情形如何?” “她大约是受惊过度,现在还不能言语。” 李抗听闻,眉峰一蹙,露出同情之色:“好吧,且依你的推断行事,我于泉州城内认识极好的西洋医生,明日便可请来为她诊疗。” 然而,无论是西医还是中医,都无法治好初荷的哑病,甚至,无法让她开口吃些粥饭。 到了第三天,薛怀安突然好脾气尽失,一把将卧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初荷拽起来,劈头盖脸地呵斥: “你想死是不是?好,你可以去死,但是死之前你要先搞明白,你这条命是怎么来的。你娘原本是你家唯一有机会从后门乘船逃走的人,可是为了跑来救你,这才失了时机。”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躲在那箱子里吗?那是为了掩护你。有了她,匪徒才会忽略隔板下面的玄机。你的命是她的命换来的,你死之前先想好,如此自暴自弃,你怎么去黄泉见你娘!” 其实这话还未说完,薛怀安便后悔了。他一向脾气甚好,虽说年长初荷十岁,算起来也是半个长辈,可平日对初荷从不曾说过一句重话,然而此时骂也骂了,本就于人情世故上不甚圆通的薛怀安一时间根本找不出什么话来回旋,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软话,一下子急出一脑门子汗来。 初荷看着怀安,小小的一张脸上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 好一会儿,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拭了拭他额角的汗,毫无征兆地无声哭泣起来。 那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寂静的哭泣吧。 透明的眼泪顺着眼角安静地流过面颊,嘴唇抖动着,流泻出心底无法言语的悲伤。 怀安长长舒了口气,将初荷拥在怀中,想:她终于哭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即使用了各种办法,初荷仍然不能说话,西洋医生说这叫失语症,中医郎中说这是郁结于心。 案子的调查也没有任何进展,初荷不知道自己家究竟有何仇家,甚至连亲戚也一个都没有。因为她家是从北方的清国移居南明,薛怀安于户籍卷宗中也找不到任何线索,更无法联系到她的其他亲友,于是,他便成了初荷的临时监护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初荷的身子总是病着,直到夏天将至的时候,才算好透了。 那天初荷心情好,坐在院子里看着怀安布置的小小花园。 这花园比她家原本那个寒酸太多,连一洼小池也没有。她从家里搬来的荷花只好重新又种在了花盆里。 此时,小荷已经抽出尖尖角,翠绿的荷苞顶上是一抹淡粉,那颜色鲜嫩诱人,让人不由得万分期待花开的样子。 怀安站在初荷身后,对她说:“我在想,既然暂时不太可能查出更多线索,我们只好从长计议。” 初荷转过脸看他,眼神沉静,似乎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你这样待在我这里,时间长了总是瞒不住的,万一被那些仇家知道就难办了。我希望可以一直保护你,所以,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我会疏通分管户籍的锦衣卫,给你一个新户籍,以后你就是我的表妹,姓夏,好不好?” 初荷眨眨眼,微微点头。 怀安心底掠过一丝喜悦,看向初夏白金般明亮的阳光之下那即将绽放的荷花:“名字就叫初荷好不好,夏初荷?” 初荷不言,又是点点头,轻轻笑着。 那天晚上,怀安照例在睡前去看看初荷,发觉那孩子忘记吹熄油灯便睡了过去。 他走到灯前,看见几案上放着一个用毛宣纸订成的册子,翻开的地方以大白话一样的文法写着一段奇怪的话: 安成六年五月十七,公元一七三二年七月八日,天气晴。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