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只是有黏稠的液体渗过了木板的缝隙,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再滑入她的唇中。 鲜血是温暖的,她这样想着,在被光与热抛弃的世界里,安静得犹如死去了一样。 “这里似乎是小孩子的房间。”低沉的男声响起来。 “嗯,先去书房搜搜,这里大约不会有什么了。”尖厉的声音道。 “还是先搜搜这里吧。” “先去书房,反正一家子都被杀光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一会儿再来也不迟。” “那分头,我查完这里就过去。” 初荷听见那个有着低沉声音的男子又四处翻东西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再次回到木箱边上,然后是箱子被打开的响动,似乎那人要再次检查一下木箱。 就在这时,初荷觉得眼前微微一亮,木板上的重压骤然消失。 突然,娘凄厉的嘶吼声响起:“你杀了我女儿,我和你拼了!” 初荷心头一惊,难道娘刚才没死?这是她跳出木箱去了? 然而在短暂的搏斗声之后,初荷便听见一个重重倒地的声音,接着是一串咒骂:“他奶奶的,这臭婆娘命还挺大,我看你这次死绝了没有!” 话落,又是三四声兵器插入肉体的声音,之后,那脚步声便渐渐离开了房间,终于,只有初荷一个坠入了寂静无声的地狱。 薛怀安找到初荷的时候,以为她死了。 他掀开木板,看见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儿睁着一双空寂的眼睛,没有恐惧或者悲伤,像是魂魄已经被谁抽离出她的身体。 他一把将初荷抱入怀中,失声地叫她的名字,然而,他立刻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体是温热的,她的鼻息轻轻打在他手上,让人想起蝴蝶的翅膀扫过皮肤时那脆弱而微小的触感。 她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薛怀安忍不住落下泪来,几乎要跪地叩谢老天的慈悲。 他迅速地检查了一遍初荷的身体,发觉并没有任何损伤,于是大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初荷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娃娃,毫无反应,眼睛直视着地上娘亲的尸体。 尸体上有四五处伤口,其中一处正在胸口,鲜血在那里与衣服凝结成一大团,像极了一朵浓艳的血玫瑰。 初荷只觉得那玫瑰正在不断变大,火一样燃烧着,眼里只剩下漫天漫地的红。 那红色浓稠焦灼,迫得她只想大声地嘶叫。 然而,她叫不出来。 从那天开始,初荷失去了声音。 薛怀安细细搜索了初荷家的每一个角落,可仍然找不出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所有的证据从表面看起来,似乎都只是一桩普通的入室抢劫杀人案。 “但是,这绝对不是一桩简单的入室抢劫杀人案!”薛怀安肯定地说。 “为什么?这家不是的确有被盗的痕迹吗?”锦衣卫总旗李抗问。他是事发之后,薛怀安唯一通知的人。 “杀人满门,又不留任何线索,这算得上是一伙老练的悍匪了吧。但是这么一伙人为何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此地?按理说,要是本地有如此强悍的黑道,方圆五十里以内必有耳闻吧。” “也许不是一伙人,而是一个人,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起了歹念。” “他们家中有两个成年男子,再加上小孩儿和妇女,若是一个人冲进来干的,就算再怎么凶悍,响动能小到邻里都不曾发觉?” 李抗年约四十,略有些中年发福,干了二十来年锦衣卫,也只是一个百户所内下辖五十人的总旗。 他于刑名断案没什么特别的本领,好在经验丰富,为人正直,对有学问的人向来佩服,此时听薛怀安说得如此肯定,很干脆地问:“薛校尉,这案子你究竟怎么想的?” 薛怀安先是回头撩起身后马车厚实的挡风帘子,确认初荷的确是睡着了,才引着李抗往院门口走了几步,指指那在冬日里萧瑟寥落的庭院。 在南方冬季阴冷的风中,庭院虽然仍然青翠,却远没有其他季节百花争艳、蜂蝶竞舞的热闹繁华,蜿蜒的石子小路上,一道鲜血汇成的小溪顺着石子间的缝隙流淌到将近院门处,才干涸凝结。 “下手狠毒准确,每一击都伤在大动脉上,才能造成如此大的流血量。”薛怀安说。 他尽量把声音放得客观而平静,然而眼睛里隐隐藏着的怒火,却烧得分外炽烈。 “还有,这家人住在海港附近,院子的后门就是一条河,门口系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