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往桌子上用尽力气狠狠一拍,那桌子晃了晃,竟然四分五裂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大殿里无人敢应声。 皇帝只说了一句:“查,查那匪寇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的眼神往兵部尚书那里一看:“李义恩,兵符备好。”再落到赵侍郎身上,“孟言,朕再备一批物资银两,你亲自率兵送去灾情最严重的地区。”最后落在禁军统领身上,“方淮,朕交一枚兵符给你,你率一千禁军去颍川捉拿贼子。不拘是匪寇还是叛军,朕要看到那批粮饷原封不动回到京城,乱臣贼子,杀无赦!” 他遣散朝臣,只留下方淮赵孟言等人商议后续。 黄河泛滥,粮食被淹,百姓流离失所,可在这节骨眼神朝廷的赈灾粮饷又被夺,还有什么比这更雪上加霜的? 他心口被无力与震怒塞得满满当当,却不料真有雪上加霜之事。 外头的小春子候了这半天,总算看见朝臣陆陆续续离开了,不顾德安的阻拦就要硬闯进来。 德安压低了声音喝止住他:“没见里头正乱着呢!皇上还在议事,你小子给我站住了,有什么事容后再禀!” 小春子急得不行:“这事儿不能等,干爹,昭阳姐姐被慈宁宫的芳草姑姑带走了,说是奉了太后之命,要把昭阳带去问话!” 太后自打皇帝登基,就在宫中守着自己那慈宁宫过日子,轻易不出面,和皇帝的关系也不甚亲近。这其中的由头其实大家都清楚,宫中哪有什么秘辛,都是太监宫女们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明面儿上提罢了。 听说是先帝爷还在位时,太后就和身边那个大太监好上了,两人在慈宁宫里当真是颠鸾倒凤,琴瑟和谐,就差拜天地那一出了。 可这当头太后忽然冒了出来,把昭阳给带走了,怎么可能不叫人纳闷? 德安一听,赶忙让他在这儿候着,自个儿推门进去了,也不顾方淮等人还在那里,皱着眉头飞快地走到皇帝身旁,把嘴凑了过去低声交代了。 皇帝脸色一变,心神大乱。 当真是祸不单行! 他按捺住焦躁,把剩余事情一一交代了,这才让人散了,自己大步往后头的慈宁宫去了。 *** 太后一直没让起身,昭阳就不得不一直跪在那里。 夏日到了,身上穿得本就单薄,这大殿里常年不见阳光,地砖冰冷坚硬,直教人膝盖发麻发痛,就跟跪在冰片儿上似的。 她过去不曾跟着爱立规矩的姑姑,也没怎么受过罚,跪功相当差劲,此刻勉力跪着,后脑勺都在往外冒汗。 太后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说:“你与你祖父长得有六七分像。” 大殿里安安静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不敢吭声,不敢乱动,哪怕心乱如麻,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在狂奔,太后知道了…… 太后的确知道了,还知道好些天了。她对皇帝一向放心,也不愿再为那么多不关己的事情操心,所以这么多年来就好端端待着这慈宁宫里,最多不过听听曲,看看戏。只要关上门,她可以将这天地间所有繁杂的事情都关在外头,只剩下她与李勉。 可是皇帝是她的儿子,到了这当头,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仇人之后所害。 她站起身来,那身花纹繁复的裙子在身上铺直了,细细密密的金线闪得人眼睛都花了。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昭阳面前,鞋底与石砖发出清脆的铎铎声,又像是一步一步都踏在谁心上。 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宫女,她问:“你有什么企图?” 昭阳弓着身子伏在地上,木木地说了句:“奴婢没有任何企图。” “你没有任何企图?”太后笑了两声,看着她脆弱渺小的身影,就像看到当初身在漩涡里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你祖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一辈子,到头来陆家上上下下满门流放,昔日的富贵荣华荡然无存。你没了父母,没了亲人,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如今却从一个小小宫女爬到了乾清宫的御前女官,你觉得我会信你没有任何企图?” 昭阳伏在地上,慢慢地抬头望她。 她明明与皇帝很像的,那双眼睛如出一辙,一样的清冽,一样的温润透亮。可终归还是不一样,她怕这个妇人。 “奴婢一心一意安生过日子,就等着二十五放出宫去,天大地大,随处安家。是皇上要奴婢在跟前伺候,奴婢百般推脱,他不许,奴婢这才进了乾清宫。”她跪在那里为自己辩驳,“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皇上,奴婢所言若有半字虚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