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在周绿影那儿拿了套宫女的衣裳,低头混了进去,到底在宫中呆了那么些年,倒并不难。 暖室殿里熏香缭绕,挥散不去几许腥臭药味——都是从珠帘后那张小榻传来。朦胧可见天子身影,锦月一凛,小心几分。 小长几摆满书卷,小黎穿着缩小版的太子服读着书。 “小黎。” 闻声,孩子一愣,抬眼使劲揉了揉、眨了眨。“娘——” 锦月及时捂住他嘴巴,拉着他绕到内里储物的耳房。 “娘亲,儿子好想您……”小黎拉着锦月袖子依依不舍。 锦月红着眼睛哄她:“娘亲说过会来看你的,这阵子在宫中可有人欺负你,过得可好?” 她揉他脸蛋儿,又摸孩子胳膊,小黎不再如从前那么软软肉肉一团,真是长大了。 “我的小黎变成真正的小男子汉了。” “娘亲,小黎过得很好,也没人欺负小黎,只是……”小家伙想着什么,不知该不该说而再三犹豫,“只是父皇他……” 骤然殿门口传来一阵斥责:“跪下!” 锦月立刻拉住小黎噤声,往暗处躲了躲,从耳房门缝窥视外头。 “陛下您看看,昨日行刺您的可是这个混账奴才?” 江广捆了个太监模样的人进来。 弘凌懒懒从榻上起来,看了一眼。锦月听见男人绵长嗯了一声,有些气弱摆摆手:“往后这种事不必请示朕。自己就地处置。” “诺。” 而后暖室殿里就没得空清净,锦月也没法儿脱身,江广刚走,曹全又来通禀,说是御史大夫等人求见。 “不见。”弘凌说了声便侧身去睡。 “可是……陛下,御使大夫大人几个已经跪两日了,若再不见他们,恐怕朝臣对陛下……” 浓长睫毛颤了颤,弘凌悠然睁眼坐起来。“让他们进来吧。” 弘凌扫了眼无人的小几,“太子呢?” 曹全惶急四顾:“这……老奴并未看见太子出去啊,黎太子殿下,黎太子殿下?” 弘凌看了一圈屋子,停在耳房不远处的地上,那儿落着一方手帕,想看清那花纹,可眼睛有些模糊。 耳房里,锦月瞧着不知何时掉落的手帕心说糟糕,但幸而御史大夫、大司马、丞相三大臣进来,及时缓解了紧张。 “陛下,燕兵已攻至安隋,他们耀武扬威,要我们交出代王后。可而今代王后失踪不知去向,恐怕决一死战在所难免,陛下,您不能再不上早朝了,军心……军心都涣散如沙了啊!” “陛下,燕王打的旗号便是解救长嫂、以正纲常,咱们只要将代王后交还给他们,燕兵就再无借口讨伐。” “眼下交出代王后迫在眉睫啊陛下!” 任群臣激昂,弘凌却懒懒睥睨殿中,不为所动。“说罢了?” “……” “说罢了就滚!” 众臣碰冷钉子,很是不忿,又不敢言。 弘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让曹全领人将三人轰了出去。 锦月虽在耳房,也能听见那几个大臣恨铁不成钢、失望之极的叹气。 这一场战争,竟与她有关联,可……尉迟飞羽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她。 锦月一时内心无比激荡。燕国起兵需要由头,她正好是其中之一。可弘凌坚决不将她交出去……她不信弘凌不知道她在哪儿。 锦月先放小黎出去,自己躲到傍晚。期间在耳房,她总能听见弘凌咳嗽声。 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深入肺腑。 入夜,只有一个看夜的太监守着,弘凌不喜欢旁人靠得太近,嫌他碍眼,也打发了走。 殿里更加清寂。 锦月悄悄摸出耳房,撩开珠帘,浓郁的熏香也掩盖不去浓重的药味——从榻上的男人身上传来。 他瘦了,显得双腿和手臂更长了,黑长的头发密密的一把,用一柄龙纹檀簪簪了一半。 弘凌背对她侧卧,床边放着一方手帕,是他刚才捂口咳嗽的。 锦月眼倏尔大睁,手帕鲜血点点如红梅。 非病入膏肓之人,不会吐血! “你……” 颀长的背影闻声一僵,缓慢回头。 锦月一骇,忙以袖子遮面,可手腕却被只大手紧紧握住、往榻上一拉。 印象中这只手力气很大,可是现在她却很容易就抽了出来。 锦月狼狈愣在榻边,难以置信。 “你病了?” 锦月对上弘凌的眼睛,他的脸苍白,不似回归长安时的强壮,这个男人现在轮廓清瘦,口唇病态潮红。 这个模样,让锦月一下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弘凌。这一瞬,这一眼,仿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