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地处黄河南岸的天平军治州郓州而言,八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小户殷实之家,在炎炎夏日于屋中闷了好几个月后,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到郊外游玩,感受秋意的凉爽宜人。 不过天平军节度使薛威,明显跟普通百姓不一样,哪怕此刻他站在高耸的城楼上,被拂面凉风吹得衣袂翻飞,额头上依旧布满了密集的细小汗珠。 薛威身后跟着一群文官武将,文官都是他的心腹幕僚,不乏文师境界的儒家门生,武将也是天平军中的善战之辈,其中更有两名新晋兵家战将。 天下藩镇五十三,这样的阵容若是放在一年前,绝对能够让薛威在藩镇节度使中睥睨四方。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天下大势在过往的大半年中变化实在太快,伴随着连绵不息的烽火狼烟,兵家战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各地诸侯千方百计扩大地盘后,儒门文士也渐渐多了起来。 现如今的天下,好像武将不是兵家战将,到了沙场上与敌军对垒时,都不敢抬头大声报自己的名字;文官若不是儒门文士文师,都不好意思出任州县主官。 薛威身后这些战将文师,能够让他在面对一般藩镇的时候,底气十足昂首挺胸,譬如说湖南岭南的藩镇。只可惜他现在夹在平卢军与宣武军中间,面对的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诸侯。 几名文师战将并不能让他心里稍微有些底气。 薛威的目光一直盯着南方,官道上行人密集,但他等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这让他不由得沉重叹息一声。 他道:“本帅听说朱温从天道秘境中出来已经多日,修为大涨晋升仙人境。郓州距离汴州不过三百里地,他要是忽然赶过来刺杀本帅,本帅这颗项上人头,也不知保不保得住了。” 这话说出来,他身后的文官武将都是神色一变。 其中一位老年文官连忙道:“廉使不必如此忧虑。朱温虽然强大,但也敌不过安王殿下,他哪里敢在安王殿下的眼皮子地下,孤身犯险来郓州行刺廉使?要是被安王殿下逮个正着,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这句话,薛威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忧虑之色依然没有消失。 他不安道:“朱温自然是比不了安王的。只不过安王坐拥河北七镇与平卢之地,日理万机,未必顾得上我......但愿,但愿安王眼中还有我这条小命......” 薛威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怅然卑微,声音落在文官武将们心中,让人怎么都觉得薛威就像是暴风雨下的一株小草,生死全不能由着自己,只能祈求神灵庇佑。 而神灵是很忙的。 这场景真是说不出的惨惨戚戚。 察觉到众人的心态,薛威也得自己太过悲观,他苦笑一声:“想我薛威,好歹也是手握十万大军的一镇节度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就此咽回了肚子。 他苦等多时的人,终于在官道上出现。 两骑飞奔而来,一路惊吓得行人惊叫连连,慌忙向两侧闪避。 那是薛威派往曹州和滑州方向的斥候。 很快,两名斥候就飞奔上了城楼,在薛威身前拜下。 “快说,前方军情如何?”薛威转身急问。 “报军帅,宣武军顺白沟而下,先锋大军已经逼近曹州冤句县!”稍微年长的斥候率先惶急出声。他本身是一名练气中段的修士,受薛威特别委派去曹州打探军情,所以能够带回最及时的敌军情报。 白沟是一条河流,连接宣武军治州汴州与曹州,最后汇入巨野泽,而郓州就在巨野泽之畔。 也就是说,宣武军沿河而下,若是攻占了曹州,从水路就能直抵郓州城下! 曹州冤句县,是曹州防御宣武军的唯一桥头堡,若是冤句被宣武军攻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