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垂下眼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容昭容, 沉吟片刻才颔首道:“你说罢,朕就在这听着。”他说罢便侧头与边上的黄顺等人使了个眼色, 让人退下。 黄顺自是会意, 恭谨的垂下头,领着身后诸人一起退了出去,甚至还十分小心的将殿门合上。 殿中很快便只剩下容昭容与皇帝两人, 一站一跪,皆是默默无言。 容昭容紧紧的抓着手上的那封血书,几乎都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胸口愈演愈烈的心跳声,咬了咬唇才能稍稍镇定下来。只是,那血书中的许多事情实是难以开口,容昭容几次动唇都没能真的说出口,反倒是喉中干涩,最后只能咬了咬牙,直接把手上抓着的那封血书呈给皇帝,双手举自头顶处:“……妾斗胆,请陛下一阅此书。” 皇帝黑沉的眸中显出几分诧异之色,只是他倒也没有拒绝,只是漫不经心的抬手接过了那封血书,修长的手指按在血书上却没有立刻摊开去看。 容昭容有意要护下洛依,故而早已想好了说辞,她深吸了一口气,在旁解释道:“此乃蓬莱殿宫人曲扇临死前令人送来的,内中之事实在重要,妾斟酌再三,万万不敢有所隐瞒,故而便呈上来请陛下一阅。” 听到“曲扇”这个名字,皇帝倒是不觉微微一怔:谢贵妃说曲扇病了,容昭容却说曲扇死了……这里头恐怕是另有玄机。这般想着,皇帝便也沉了沉心,直接摊开手中的那封血书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容昭容则是胆战心惊,默默的跪在地上,等着皇帝的反应。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皇帝出声或是反应,不由微微有些惊诧惶恐:难不成,便是发生了那般的事情,皇帝也不愿处置谢氏?她想到这里,也不顾的害怕,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去看皇帝神色。 然而,皇帝正垂目看着手中的血书,清俊已极的面上依旧沉静冷淡,剑眉薄唇,神容疏朗,身姿挺拔一如无坚不摧的绝世名器。只是,大约殿中灯光太盛的缘故,他原本白皙的面庞被那极盛的灯光照得犹如宣纸一般透白。 容昭容满心忐忑,只能试探一般的出声道:“陛下……”她话声还未落下,却见眼前的皇帝忽然面上潮红,竟是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容昭容吓得险些尖叫出来,也顾不得是不是失礼,连忙上前扶住皇帝,低声道:“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皇帝的薄唇上还沾着濡湿的鲜血,殷红如朱,好一会儿才勾了勾唇,面容冷沉。只见他极慢极慢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事。今晚这件事,朕心里已有数,你也不必再管,更万万不可外传!”他说完话,直接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容昭容,竟也没有再理会边上的她,随即便扬起声音,沉沉的开口叫了一声,“黄顺!” 黄顺早已觉出里头不对劲,只是没有皇帝吩咐自然不好擅自闯入,便也只得耐下心来细细等着里头的声响。只是,他伺候皇帝多年,一听里头的叫唤也不由得怔了怔:听皇上这声气,似乎有些不对劲……话虽如此,黄顺听到皇帝的声音,到底还是提了一颗心,小心翼翼的往里头去。 然而,见着地上的那一滩血和皇帝苍白如纸的面庞,便是黄顺也被唬了一跳,再顾不得什么,连忙道:“陛下,可要奴才去尚药局那边叫冯奉御或是杨奉御过来看看?” “不必了。”皇帝抬手把黄顺那些个话全都堵回去,面上神色淡淡,低声自语道,“眼瞎、心窍堵了,也是该吐吐血。” 不待黄顺反应过来,皇帝已然伸手将唇边沾着的血拭去,直截了当的开口吩咐道:“摆驾,回甘露殿。” 黄顺瞧着皇帝那面色,再不敢多言,缩了缩脖子,小心的上前扶了皇帝一把,一同往外走去。一直等到出了殿门,黄顺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既是要回甘露殿,可要派个人去蓬莱殿传句话?”皇帝适才从蓬莱殿出来的时候还和谢贵妃许诺说是马上回去呢。 皇帝静了一瞬,似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微微颔首:“你派个人去蓬莱殿,就说朕传谢氏到甘露殿伴驾。” 黄顺琢磨了一下也没琢磨透皇帝的心思:按理,似谢贵妃这般的一宫主位,自然是不必似那些个低等妃嫔一般入甘露殿侍奉。只是,皇帝既是开了口,那便是天大的恩典,谢贵妃便是不想来也得来。黄顺转头给后面的小内侍交代了几句,很快便轻手轻脚的扶着皇帝上了御辇。 等皇帝上了御辇,黄顺便叫底下的人抬起御辇,往甘露殿去,他本人则是跟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端详着皇帝莫测的神容——如今夜色已沉,冷月尚且躲在云后,皇帝半张脸都掩在沉沉的暗色里,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