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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风雨下西楼 第88节


住了?

    郑平转过头来,问道:“三娘?”

    朝云的冷笑把他吓到了。

    朝云便问他:“这个孙沔是谁?”

    “左正言孙沔?”郑平把砚台递给她,“是朝中难得的敢言之臣。不过,前些日子被罢为工部员外郎了。”

    “哦。”朝云这倒是开怀了些,拿过砚台,勾出一抹笑。

    第99章 妹妹

    尚未入六月,一件大事使得东京城陷入一片哗然。

    官家在朝堂之上,宣布唯一的皇子最兴来已于二月夭折,赠皇长子为太傅,封褒王,赐名赵昉,谥号怀靖。

    官家本来儿女便少,这皇子更是当下唯一一个儿子。皇子薨逝,国无储君,朝野动荡。

    一众大学士们纷纷给皇子写悼词悼诗,就连郑平也在家里偷偷抹泪。

    朝云半夜被一阵啜泣声吵醒,睁开眼一看,竟是身边的郑平在哭。

    她伸手推了推他,问道:“大半夜,你哭什么呢?”

    郑平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极力忍耐着苦闷愁肠,说道:“三娘,大王去了……”

    “……”

    朝云自然知道皇子去了。按辈分算起来,皇子还要叫她一声表姨母呢。天家子死,臣民伤心也就伤心,可哪有半夜还在哭的人。

    她冷着声音道:“大王也不是才去的,不是说二月便走了吗。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你又何必半夜啼哭。”

    “三娘……”郑平转了个身,搂住朝云的腰,埋在她怀里伤心道:“大王天生帝质,仁孝宽厚,智慧聪颖。如此帝星陨落,为人臣者,不为之恸,而为胡恸呢!”

    李朝云愈发无语。还仁孝宽厚,皇子去时才一岁半,成句的话都难说一句,郑平甚至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怎么就知道他仁孝宽厚。说皇子可怜可爱是真的,当初皇子满月时,她还进宫摸过皇子的手。只是幼子本就容易夭折,若是父子缘法不够,便也没有养大的福气。

    她把他的头从自己怀里推开,冷冷说道:“你要做响当当的汉子,不要整日愁眉不展,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能不能有点豪情?”

    “实在是伤心……”

    “唉……”朝云长叹一声。

    她想起了当初在家塾的时候,范教授给学生们讲述《论语》里孔丘和其徒的故事。

    有一节讲道,“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於予与改是。’”

    说是宰予这个学生大白天睡觉,孔子就说,此子乃朽木,不可雕琢。便是说宰予这学生已经废了,不可改其性了。

    当年的朝云疑惑,宰予不过是白日睡了个觉,怎么就换来自己老师如此刻薄的言论。

    如今倒是明白过来,宰予白天睡觉,落在孔丘眼里,就跟她看见郑平半夜啼哭是一个道理。

    郑平自然非朽木,在文辞之事上,那是谁都称好的可畏后生。但在她所喜的“豪情”一节上,郑平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所长进了。

    实在也不必管他,朝云翻了个身,朝墙睡觉。

    郑平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国无储君,天下惶恐的大事,一夜没睡好觉,叹了不知多少口气,抹了不知多少把泪,顶着眼下的乌黑,天还不亮,便梳洗出门,去翰林院了。

    朝云醒来时,看见床边空荡荡的,伸手一摸,被子也已经冷了。

    她高声喊了韩婆婆,问道:“仲和呢?”

    韩婆婆道:“郎君天不亮就走了。”

    “今日不是休沐么,他做什么去。”朝云一撇嘴,踢开身上的被子,又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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