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纸,上头还是空白无一字。 老侯爷连底稿都没有定。 “战报要怎么写,”永宁侯道,“老夫很是犹豫。” 战报的书写,自有文书官执笔。 尤其是这样一场漂亮的胜利,想恢弘就恢弘,想歌颂就歌颂,想写“天佑大周”、“皇恩浩荡”,也能往上累。 原本,这次的战报,非常好写。 秦胤只要定个底稿,告诉文书官,“死命吹”就行了。 但是,事关林繁,他不得不多想一想。 “老夫不想为你请功,”秦胤说得很直白,“宫里那位,受不得刺激。” 林繁蹙眉。 并非为了功绩,而是,他能想到皇上的反应。 本就多疑的皇上,在看到那么一封军报时,很有可能,会有过激的念头。 “西凉吃此大败,石魏又战死,他们只能防御,而无力再进攻;西凉退了,南蜀必不可能单打独斗,”林繁斟酌着,道,“朝中、或者说皇上,本就对西进没有什么兴趣,只要守住飞门关就万事大吉了,那么,战事就结束了。” 说到这里,林繁看向永宁侯,道:“危机解除了,老侯爷有病在身,就该交还兵符、回京疗养,飞门关重新由毛将军接受,冯将军带来的援军也要班师回朝。这就是您说的,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秦胤点了点头。 一旦军报送达,皇上下旨班师,旨意一道飞门关,哪怕他们已经到了西州城下,都得听令。 没有西州城在手,后续所有图谋,缺了个支点。 林繁搬了把杌子,在榻子边坐下来,低声道:“因此,您便想着,军报上不要提到我?” “是想过,”永宁侯的关节在榻子上敲了敲,“老夫从你提出奇袭起就在想,想来想去,总是不对味。” 首先,这事儿瞒不住。 军报怎么写,不是他秦胤一个人说了算。 折子送往京城,得主帅、副将,众人过目盖印。 毛固安那臭脾气,打仗时候,只要是对的战术、策略,他不会和秦胤反着来。 可这请功的军报上,漏了最大功劳的林繁的名字,毛固安铁定跳起来,八成还猜“秦老头子臭不要脸、大把年纪的人了和后生抢功劳”,转头当即上书折子,把内情原原本本报上去。 其他人心里也会犯嘀咕。 真实状况,绝对无法在眼下告知他们。 即便秦胤和林繁编些理由,也很难说服一根筋的毛固安。 一旦粉饰了的和真实的状况,摆在了御书房的大案上…… 而第二点,是让永宁侯放弃粉饰的最主要的原因。 哪怕他们都瞒住了,西凉退兵,林繁毫无建树,皇上也会让他们班师回朝。 兵权一天落在秦胤手里,皇上一天不安心。 如此,瞒了也白瞒。 既瞒不了,永宁侯想的是,大书特书。 夺位,需要的不仅仅是先帝遗诏,还有人心。 平民百姓、文武百官。 老百姓若是提起林繁,最多知道这是林翰的孙儿、林宣的儿子;文武百官体会更多些,树上那个顶顶烦。 有朝一日,他成了先帝的皇孙、先太子的遗腹子,那些都是他的长辈带来的,却不是林繁本身。 林繁要有自己的功业。 让所有人提到他的时候,有他这个人,而不是身份。 奇袭破玉沙口,杀石魏,擒李芥,一仗打得西凉兵败如山倒。 能运筹帷幄的天纵奇才,不说赵家,整个大周,都有多少年不曾出过了。 林繁此战,正是一鸣惊人。 传回京城后,必是天下皆知。 现在,是以林宣之子、林繁的名字让人记得他、了解他,等他们起兵之时,他就是赵家人了。 大周赵氏,有这样的一位皇孙。 一如当年,他们有一年下两州六府的皇太子。 一脉相承。 名正言顺。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