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规矩放在膝上的手掌细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要抓紧, 又放开了。 “啊, 说中了。”姜鸾懒散地换了个姿势, 盘膝坐着,单手支颐, “难怪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谢家看重你的相貌,叫你穿戴得花枝招展地参加秋日宴,吸引本宫的注意,觉得委屈了?” ‘花枝招展’四个字落入谢澜的耳里时, 他瞬间抿紧了唇。膝盖上摊开的手掌握成了拳。 “哎, 谢澜,谢舍人。”姜鸾托着腮打量他,难得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之前自己跟去了东宫, 一门心思想要跟着我吗。如今大好的机会可以接近我, 换了身衣裳而已,漂漂亮亮赏心悦目的,你怎么就不情愿了?” 她坦荡荡地迎风展开手臂,身上纤丽精致的披帛在龙首原的大风里呼啦啦扬起老高。 “看我身上,还不是穿得漂漂亮亮赏心悦目的。我觉得好看,所有人也都看着。只不过是件衣裳而已,你心里想多了什么呢。” 谢澜愕然片刻,目光抬起,落在大风中扬起的精美绝伦的披帛上。 空白一片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触动神色。 “想通了?”姜鸾吩咐宴席侍从再抬一张食案来,指了指身侧,“搁这儿吧。今天机会难得,你坐过来,趁吃席时说说话。” —— 在场众多人的侧目之下,谢澜起身,坐在了姜鸾身侧半尺的食案。 “说说看,你家里是怎么跟你说今天的秋日宴的?”姜鸾夹了一筷子鱼脍,看了眼不远处树下站着的几位政事堂重臣。 刚才那顿似乎吵完了,几人重新若无其事地谈笑起来。 有资格出入政事堂的,大都是五十岁往上的老臣,四十来岁的崔知海都算是年轻的。 背对着她的裴显笔挺站在群臣之中,军里骑射常用的窄袖袴褶袍子穿在身上,布料贴身,勾勒出宽肩窄腰,在一众上了年纪的肱股重臣里显得格外扎眼。 姜鸾盯着那道扎眼的背影多看了几眼,对方便敏锐地察觉了,视线往后锋锐地瞥过来,发觉是她在看,又是敷衍而冷淡地一颔首,转开了。 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姜鸾纳闷地想,什么事惹着他了,还是什么人惹着他了。 刚才分明是李相和崔中丞吵得面红耳赤的,没见他下场吵啊。亦或是自己来迟,那边已经吵过几轮了? 但裴中书这个人呢,肚子里有火气偏和其他人不同,表面轻易不显露出来。 他气他的好了。姜鸾没什么歉疚之心地想,今天她可没故意招惹谁。 她问谢澜,“今天许多年轻朝臣的穿戴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要不是附近山峦高叠,看清楚了这里是举办宫宴的龙首原,我差点以为哪家在办挑女婿的相看宴了。” 她的话说得太直白,谢澜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笔直坐在身侧,没做声。 姜鸾注意到谢澜难看的脸色,意识他又羞耻了,嗤地一笑,站起身说,“看我。” 谢澜保持着直身端坐的姿势,诧异地抬起眼。 在他的注视下,姜鸾展开身上绚丽华美的长裙,原地转了几圈。 她兴起时跟大白小白两兄弟学了点胡旋舞,脚尖轻巧地几下便旋出了虚影,百鸟朝凤的缂丝裙摆在风中猛地往半空荡起,名贵纤薄的织物在阳光下美得惊心。 随心所欲翩然胡旋的年少贵女在众人视线里惊鸿一瞥,满山的肃杀秋色都被那瞬间的光华压了下去。 在场众多的少年郎君久久地挪不开眼,就连远处交谈的几位重臣也停下了话头,视线望了过来。 姜鸾才不在乎别人盯着她想什么,转了两圈便停下,华贵轻薄的缂丝长裙摇曳着落下,笑吟吟地坐回去对谢澜说, “行了,别气了,不就是说了句花蝴蝶。你看见了没,这儿最大的花蝴蝶是本宫呀。”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