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京城这边四大姓的规矩如何。裴氏不才,勉强算是河东当地的大族,掌了三代河东节度使的职务。熏香之类的倒不怎么讲究,家族里讲究的是嫡庶长幼。裴氏小辈若不能早早成器,至少要乖巧顺从,听从长辈教诲。” “哦。那你们家小辈岂不是要被你从早训到晚。这次你来京城,河东裴氏本家的小辈们乐坏了,京城这边裴氏的小辈们愁坏了吧。” 姜鸾左耳进右耳出,还是单手控了马缰绳,从胡服衣襟里掏出还温热的胡饼,打开油纸包,咬了一口。 裴显看着眼里,又是一皱眉。 “芝麻洒衣襟上了。天家出身的贵女——” 姜鸾装作没听见,继续咬了一大口,才不管芝麻掉哪儿了,羊皮小靴夹住马腹,溜溜达达往前走。 走出几步,又勒转马头转回来,“看在今晚赠的四十斤金的份上,小舅实诚答我一个问题。” 她鼓鼓囊囊嚼着胡饼问,“如今都六月了。户部今年上半年征收来的赋税用去哪里了?怎的发不出军饷来。” 她问的居然是这句,裴显有些意外,唇边挂着的淡笑便消失了一瞬。 下一刻,他从容地纵马赶上来,“阿鸾猜猜看。” 姜鸾便猜,“抚恤阵亡将士?购买良种,鼓励春耕?” 她每猜一句,裴显便摇头。 “昨日请出了李相,一起去户部衙门查账。”他轻描淡写地说起昨日闹到被御史追着弹劾的大事, “你说的这两个支出项都有。开春时御驾亲征的二十万精兵,在太行山下死伤超过半数,家里都要抚恤;每年的春耕良种也是极重要的国本。但两个加起也用不了今年赋税的一成。” 裴显拿马鞭指了指正北方,“今年赋税的十之其四,被圣人一道中旨,调走重修宫室了。” 姜鸾:“……” 她低头咬了一口胡饼,嚼了嚼,含糊道,“十份里拿走了四份。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她又问,“圣人知道修缮宫室需要花费这么多钱吗?” 裴显不答。 两人在浓黑的夜里策马往北方皇城的方向缓行了一阵,前方隐隐约约就是巍峨宫门,遥遥地可以看到城楼高处悬挂的十几处大宫灯,和各处来回巡值的禁军将士身影。 即将接近皇宫时,裴显忽然勒马问了句, “阿鸾,你久居皇宫,应该了解圣人的脾性。你说,若有人把那笔重修宫室的款项拦下来,圣人会如何?” 姜鸾也跟着勒了马,停在路边,想了好一会儿。 “圣人不是忍让的性子。他是先帝嫡长子,太后娘娘唯一的亲子,打小要什么有什么。若被人违逆了心意……” “滔天大怒。” 她吐出四个字,又补充, “就像当日两仪殿,逼得二兄差点撞柱自尽的那种滔天大怒。” 前方就是紧闭的宫门,两人在城楼下翻身下马,守卫皇城的禁卫认出来人身份,飞奔着迎出来,把马匹牵到旁边,开了宫门。 裴显整理衣袍,走进宫门时淡淡道了句, “裴某不是晋王。” 作者有话说: 【1】耶耶:古代儿女称呼父亲 【头顶柚子茶感谢投喂】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虐的上头了 2个;咬人的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虐的上头了 60瓶;草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