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修行还没入门,体质早已远超常人。 几个孩子上了床照例要闹一会儿,叽叽喳喳说话吵架聊天,有时候还要互踹几脚。 兰小何睡在最边上。 她是家里最大的女孩子,今年九岁。 二娃三娃睡一床被子,他们还抢走了容舜给两个小女娃的羊绒毯子,易老二则抱着两个最小的女儿,年纪小的孩子容易生病,小病就算了,大病要花钱。她用体温暖着,就是省钱。 五娃挨着兰小何,兰小何则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边——被子不够睡。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艰苦条件,没有任何人抱怨哭泣。 容舜看着这苟且活着的一家人,嗅着空中弥漫的湿气,希望今晚不要下雨。 阖眼休息之前,容舜掐着点儿和童画视频聊天,怕打扰这家人休息,他没聊两句就挂断了。 乡村的冬夜实在太安静了,没有车声,人声,连狗都懒得吠一声。 容舜闭目养神,潜入冥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兰小何突然发出尖细地哭声:“我才是岑皖!我才是岑皖!冤枉!冤枉!你们要遭报应!我不会放过你们!” 容舜倏地惊醒。 兰小何的声音不似梦呓,那就是非常清晰地控诉,仿佛在她睡着之后,另一道灵魂醒来。 床上几个小孩子白天玩得太皮了,这么大声的尖叫声也没把他们吵醒,易老二倒是一骨碌坐了起来,操起床边一根篾条——那显然是早就预备好的——隔着好几个孩子,狠狠抽打睡在床板最边上的四娃:“快滚,快滚!不许再来缠着四娃!” 兰小何闭着眼睛,仿佛依然在梦中,眉心皱成一团:“我是岑皖,歙县上丰人,我爸爸叫岑威,妈妈叫张秀兰,姐姐叫岑秀娥,1978年7月9号上午十点出生,95年参军,98年聘入特事办,我是特事办四级科员,我的上司是齐秋娴,我一辈子没有干过坏事,我是好人,我是岑皖,歙县上丰人……” 她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背岑皖的出身籍贯家庭关系和履历,无论易老二怎么抽打她,她都仿佛没感觉,也不会停下。 容舜低头看了看手表,午夜十二点。 子时。 兰小何也没有闹太久,十五分钟之后,她就不念叨了,仿佛睡着了。 容舜走近,发现她眼角淌出两行泪水,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入发际,沉睡中的兰小何却毫无所觉。 易老二听见容舜走过来的动作,最终也没说什么,沉默地把篾条放回床边,又抱着孩子睡了下去。 容舜知道岑皖是谁。 谢茂和衣飞石不关心当初换子的经过,那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然而,容舜是关心的。包括宿贞也很在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谢茂和衣飞石不知情的背后,容舜做了许多调查。 在换子一事上,羲和派出赵爵伟抢夺石一飞,是为了用借命术欺骗天机,为石一飞续命之后,借此换取宿贞“不杀之恩”。一直让人想不透的,则是齐秋娴为什么会派人来换孩子。 ——就算丁仪和容锦华有一万个生子的理由,也不需要去把宿贞的孩子换掉吧? ——宿贞的孩子是否早夭命格,跟特事办有一毛钱关系? 特事办却依然派了人去换孩子,容家还默许且高度配合了这种做法。 这件事容舜在特事办调查不到什么情报,保密权限太高了,谢茂看着都费劲,何况是刚进组织没多久的容舜?他查不明白这件事,直接去找容老爷子问,到底为什么? 容毅不肯说。 “你妈妈是什么脾气?”容毅问。 容舜就不敢再查下去了。 如今容家和特事办给宿贞的官方说法,是怕宿贞死了丈夫又养个早夭的儿子会伤心,所以才把丁仪的孩子赶紧剖出来换给她。 容舜是个聪明孩子,爷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真相并非如此呢? 宿贞发起飙来,那是真的可能会死人的。 至于岑皖。 岑皖只是个小角色。 哪怕他的一生坦坦荡荡毫无错失,然而,被上司出卖的他,死得毫无价值。 现在,他的一生在这个偏远贫困的乡下农化女孩口中重新现世,这到底代表着什么?他阴魂不散附体在兰小何的身上吗?还是,兰小何是他的轮回转世?他如此不甘痛苦,心中充满愤怒,是为了什么? 先生想让我知道什么?容舜掏出手帕,擦去兰小何脸上的泪痕。 这样寒冷的天气,泪水落在脸上,皮肤很容易皲裂。然而,容舜低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