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拱手施礼,吴氏道了万福,将手伸了出来。 百里简麻木地又划了一下。 马车那边突然有个女卫飞快地奔了过来,在袁十十耳边窃语几句,袁十十撅起嘴,看向百里简手里的笔。百里简惊讶极了,不会吧?龙司尊也要我去划一下? “还请百里神童吹一口气。”袁十十比划了一下,作势叫百里简对笔头吹气。 百里简觉得这不大好。 袁十十双手合十,眼露哀求之色。 百里简就忍着满脸的尴尬,对着那支刷手指头刷得有点分叉的笔吹了口气。 “口中吐锦绣,妙笔尽生花。” 袁十十跟做法一样念叨,小心翼翼地把百里简吹了气的笔取回来,交给被龙幼株差遣来的女卫,又忍不住要求到,“那我要是入场前把孩子生了,叫司尊把笔给我拿回家供两天啊!” 吴氏与吴元娘则握着自己被神童开过光的手指,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兆头。 心满意足的娘子军们笑眯眯地施礼告辞,百里简躬身送走她们,心想,若真是今科取中一批女进士,翌日她们站在朝堂之上……竟觉得有些无法想象。 那边黎府门上听事早已等了半天,大管家亲自出来迎接:“单大人,百里大人,里边请。” 单学礼知道龙幼株就在对面街上的马车里。他的马车其实也能代表他的阁老身份。 然而,他和龙幼株都选择了避而不见。 单学礼没有表明身份,龙幼株也没有表明身份,就代表他们都不打算叙礼。 人在很多时候,都可能遇到一些不方便见人的时候,比如说衣衫不整,又或者病容有暇,服制不对——行在路上,熟人迎面走来,不方便的人拿折扇或袖子将脸一挡,装着不认识,对方也会假装没认出来,事后再寻机备礼登门赔罪,彼此都不尴尬,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单学礼和百里简是来找黎阁老商量龙幼株下场考试这件事,龙幼株又很大可能是来找黎阁老开小班教学,这两位在黎阁老府上门口相遇,就是一个比较尴尬的情况。 他们都选择不露面,非但不失礼,反而是一种礼貌。 所有人都知道刚才龙幼株、袁十十来过,所有人都不提。 单学礼与百里简被大管家殷勤地请进了书房,这边笔墨纸砚还没收拾干净,黎洵正在看龙幼株等人写的文章。三人叙礼落座。百里简前段时间经常往内阁跑,跟黎洵比较熟悉,这会儿就跟在文华殿一样,自认下官晚辈端茶倒水,黎洵也没有客气,把龙幼株的文章递给单学礼:“老单,你看看。” 单学礼看了第一句就皱眉:“章不法中原。” 龙幼株本来就是须涂虏汗国的王女出身,一个人幼年所受的教育,会深深地影响她的一生,一辈子都抹去那个烙印。哪怕龙幼株努力纠正了,思维方式是不能改变的。 “你看嘛。” 黎洵给百里简端了一碟瓜子,“说是南州风味,你尝一尝。” 百里简是南州蛮人,不过,他找了个好师父,费涓在东胜学派地位尊崇,又是文帝朝的文宗之一,活到如今的老一辈文宗也没剩几个了,百里简捡了个巨大的便宜。如今仕林中没人把他当蛮人看,都觉得他是出生在南州的中原正统。 百里简就干脆乐呵呵地坐在一边剥瓜子,自己偶尔吃两颗瘪的,好的分成两堆,黎洵送一堆,单学礼身边送一堆。黎阁老也很接地气,拣着剥得光溜溜的瓜子仁儿吃。 单学礼手里拿着墨卷就不会碰食物,哪怕是他看不上的文章。 他皱着眉将龙幼株的一篇策论看完,眉头略松了些,却还是很忧愁:“文章固然言之有物。几十年的老宦不是作假的,得承认她于朝廷天下有些格局看法——这也太乱了,全无章法。” 黎洵点点头,说:“人呀,是极其聪慧的。比我那闺女还强些。只是从前正经读书时学的不是中原文化,化入中原之后又没正经读书。欠些规制。” 单学礼就急了:“这可不行啊阁老大人!您怕是没听见吧?” 他冲着太极殿的方向抱了抱拳,说,“……吩咐了,若是龙不能进士及第,要请崇慧郡主下场。” 黎洵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会儿一口吃一个百里简剥好的瓜子仁。 “咱们得想想办法。”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