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搂着衣飞石肩膀的手微微收紧,这些问题,其实他考虑了不止一次。 这些年,他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就会问自己,若衣飞石向朕要女人,朕给不给他? 从私心说,谢茂当然不想给。他做皇帝的,为了与衣飞石相守,能狠心不立后不选妃,所承担的并非是没有子嗣的这一点儿后果,更是无比严重的政治危机——一个皇帝,没有后妃,没有子嗣,随时都会使朝廷天下陷入乱局,谁会真正对一个短板如此明显的皇帝效忠? 他都能做到为情守贞,衣飞石凭什么做不到?谢茂很想这么理直气壮。 可是,他做不到。他自己心里清楚,衣飞石前世是有女人的,衣飞石天生喜欢的就不是男人,这辈子倘若不是时机凑巧、他又放得下身段用柔情蜜意狂轰滥炸,衣飞石绝不会守着男人过一辈子。 谢茂觉得自己对不起衣飞石。 他给衣飞石的每一种好,都不是衣飞石最初所求的。哪怕衣飞石如今也愿意领受,并为之觉得欢喜,谢茂还是会忍不住想,是朕剥夺了他的权力。 面对强行杀入他生命中的朕,小衣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只能选择痛苦地接受,或者,高兴地接受。 前几世求之不得的经历给谢茂心中留下了太深的伤痕,对衣飞石而言,这一世就是全部,然而,谢茂看着他的时候,依然会带着前几世的影子。前世那个孤独沉默隐忍的跪影,与眼前这个会在自己怀里搂着撒娇的小衣,合二为一,才是谢茂心中的衣飞石。 他无法单纯地把两个人割裂来看,他总会想,朕夺去了小衣前世的“另一种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年月男人之间的事,真不耽误彼此娶妻生子。 若有人与男子相好,就不许对方娶妇,不许对方传宗接代,这不是“相好”,而是“买奴”。只有奴婢才独属于另一人,失去传宗接代的资格。 哪怕是主仆之间,公子哥与书童睡了几年,当主家的做主给书童娶一房妻室,置办上家业,那也是会被传为美谈的大好事——叫书童立了家,把香火传下去了,就会被称赞。 换言之,他若是与衣飞石在一起,就不许衣飞石娶妻生子,别人会怎么看? 谢茂当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在乎的是,衣飞石会怎么看?他是穿越来的人,他的想法和这个世道许多人都不同。他觉得什么香火子嗣传宗接代都不重要。可是,衣飞石呢? 衣飞石是一个被母亲虐待了十多年,始终没想过反抗的“古代人”。 他在乎子嗣么?他想娶妇么?他是不是以为朕和这世上大多人喜好南风的男子一样,虽然与他好了,可也一定会给他找一门好亲,看着他养大几个孩子,以后还会把他的孩子当作自家子侄一样疼爱有加? 如果朕不许他碰女人,不许他娶妇生子,他是不是会觉得朕欺负他,羞辱他,不疼他了? 这问题一想就让谢茂头疼欲裂。 现代人觉得为爱守贞、彼此唯一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这个道理在古代行不通啊! 搁古代的两个男人之间,那就更加说不通了——什么?不许娶妻生子?堂堂丈夫又不是小唧唧断了,凭什么不许人家留下香火? 谢茂烦恼地脑补了无数个和衣飞石谈崩的结局,衣飞石贴在他怀里脸红红地,小声说:“臣从前想得轻狂了,太小了……确实不好行事。” “不过,臣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今年也有十七了。” “据臣所想……那刺客吧,常年习武,比寻常人厉害一些也是有的。” “臣既非妇人,也非孩童,陛下也不是常常打熬筋骨,想必……想必……” 衣飞石慢吞吞地说着,一双手伸进谢茂身下,“……无碍?” 谢茂木着脸把衣飞石几句话听完,准确地领悟了衣飞石的意思:像刺客和城主夫人那么激烈地干仗,臣肯定禁受不起。但是臣现在琢磨明白了,陛下你是个弱鸡呀,肯定没有刺客那么凶猛,所以,咱们是可以做的。不用担心臣年纪小。 常年习武,比寻常人厉害一些也是有的。 这个寻常人……就是朕了? 这种不知道深浅的“表白”更近似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