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将他骗倒,回头火烧草料窃走汗血宝马之后,向元圭对他就不得不防,如今这里外兵将有四五百,一声令下,数里之外还有上千兵士能赶来支援。除非霍珩要撕破脸斗得两败俱伤,不然他不须畏惧。 见他神色不愉,想必也知道不好开口,向元圭的脸色反倒缓和了些。 “将军要地做甚么?” 霍珩道:“安置我的将士。” “这倒是个麻烦,”向元圭细想之后,又道,“将军回了长安,这些子弟兵多半是要散了的,一些给安西都护,一些便留在我雍州,至于跟着将军出来的长安城的勋贵子弟,怕是多半也要衣锦还乡了。将军实在没有必要留这么一块地,若是他们肯归从于我的麾下,向某难道还会苛待了他们不成?都是我大魏栋梁之才,向某必当敬重,让他们有片瓦砾藏身不难。” 霍珩皱起了眉,显然是对向元圭的安排很不满意。 向元圭也抽了口气,“霍将军,难道将来你回了长安,便非要留他们在这西北吃沙子么?” “情迫无奈,如有可能,我愿在西北吃一生的黄沙,杀一世的戎兵。” 这话向元圭没听到过,却是微微怔愣。 他望着这少年年轻英俊的面容,眼中露出了一丝敬佩之情。 霍珩蹙眉道:“向大人,你拥踞雍州,独有九城,与西厥对峙至今,有几胜几败?无非是占黄河之险,赌一把胡人骑兵不敢南下而已。大人手底下的将领,有几个敢舍却头颅,不顾身家性命,也要护住河北平安的?” “汗颜,汗颜,将军这话羞煞我也。”向元圭为官数十载,政绩清明,但唯独在抵御外患上实在难以在人前抬起头来,与西厥黄河北岸交战,战三日三夜终不幸大败,大魏军民不得已撤出河北的丰功伟绩,至今还教人挂在耻辱柱上时时鞭挞。若非如此,当初霍珩大捷之后,他也不至于羞愧折回雍州,再也不敢提告御状三字。 霍珩的神色是少有的凝重,“大人既然知道,便也该明白,击退胡兵终是一时之计,若不能将他们扫出大魏北境,亦迟早会被反扑,留着人布守在黄河以北,为大人留足屏障,不是很好么?军粮可以断供,只需要大人划出一带耕地来,让他们能够自给自足,便已足够。” “这……” 向元圭被说得有几分心动。他确实打不过西厥人,自己驯养的兵确实只知道打马球捶丸消遣作乐,连个弯弓射雕的汉子都千金难求,若是再出一回当年那样的丑,陛下恐要摘了他的项上人头了。只是就此答应,不就是说他怕了西厥人,甚至不惜为此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低了头了么?传出去于他名声也是大有损害。 思忖之间,飞出场外的马球正要砸到向元圭头颅上,霍珩眼疾,出手也极快,在曹参等人痛呼哀哉时霍珩已经拿住了那颗球。 向元圭讶然。 “向大人,我也不为难你,我们立个赌,我带着你在打马球上赢了你这支队伍,地划给我,如何?” 向元圭看曹参运球,对他甚有信心,何况马场这些人平日里闲来无事都是以打马球取乐,个个都是球场老将了,霍珩帐下的将士虽然剽勇,怕也难敌,便道:“好,明日这个时辰,向某在这儿恭迎将军。” 霍珩点了点头,将马球扔回了场中。 曹参伸来一杖,曲棍勾球,一招送入了对方大门。 霍珩打仗喜知己知彼,便停在马场外观摩他们打球,足足看到曹参的队伍获得大胜。 他心中暗暗想道,原来这个曹参能获得向元圭的赏识,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这一手功夫非十年八年不得出。 见曹参要出来打招呼,应是向元圭已经同他说了明日赌约一事,霍珩装作没看见,扭头要走,取了马匹与众将上马,朝大营疾驰而去。 他找来的这几个骑兵都是营里嘴最碎的,回应之后杌子尚未坐热,几乎已是半个大营都知道了。 他闭目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见天色已昏暗,花眠正靠在虎皮椅上捻针,拿着的像是男人衣裳,霍珩顿时哼了声,不领情,只道:“忘了换了,你回床上去睡吧。” 说着他从行军床上坐起,花眠的眼波斜了过来,霍珩被看得喉咙忽然一紧,也说不出为何,气焰顿时灭了干净,完全不似今日对阵向元圭时的从容自如。 花眠将衣裳搁在腿上,道:“不了,将军不是明日一早要带人赶到马场去打马球么。” 霍珩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才想起来,是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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