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心送来张掖与他为伴的女人,霍珩总不至于丝毫不知。那女人,是前太师花藉的孙女,花家被抄家灭族,女的都入了娼籍,包括这个他的新婚妻子——花眠。 陆规河道:“虽说花家现已平反,可毕竟树倒猢狲散这么多年了,将军皇亲国戚,本不该硬凑在一堆儿。只是咱们陛下对先帝留下的这么一桩冤案实在愧疚不能平,为了补偿花氏遗孤,这才将花娘子指给将军您为妻。” 霍珩蹙起了眉,不满地将手里那片瓜捏得更紧了。“我的母亲,竟也能答应?” 嘉宁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无人比霍珩更清楚了,从他十五岁起,母亲便如火如荼地想着筹备他的婚事,长安城里有名有姓的贵女被她嫌弃了个遍,入过娼籍的花眠,母亲岂能看中。 一瓢的瓜,陆规河是半口没尝上,被毒日头晒得口干,不禁朝被将军自己不吃却糟蹋得一片狼藉的红瓜多瞅了几眼,舔着干涩的唇瓣,慢吞吞道:“岂能答应?” “长公主哭天抹泪儿地入宫面见陛下,说什么也不允,花眠纵然是忠臣之后,又对擒获傅逆大有功劳,可毕竟曾经是个娼女,身子不干净了不说,行事还有几分妖气,可怜霍将军从小到大连个通房都没纳过,为了咱们大魏常年在戈壁滩上灰头土脸的,哪能消受得了这种福气,求陛下收回成命。” 此时皇帝的圣旨连同那位美艳新妇,正随着舟车,在赶来路上。陆规河先行一步,飞骑而来,为了这多少年住对门的兄弟情义,说甚么也要先来知会将军一声。 “陛下为难之际,正逢着太后也在,便让人将花眠召入宫中去了。” 霍珩皱着墨一般漆黑的眉宇,冷冷咬牙:“我母亲和太后都出面了,皇帝舅舅还要一意孤行?” “非也非也,”陆规河摇头叹道,“太后将花眠传入宫中,只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将军你。” 霍珩呼吸一滞,“那女人怎么说?” 陆规河手掌压唇,暗地里偷笑了几声,这才肃容抬起头道:“听宫里的内侍说,花娘子当时斩钉截铁说愿意,霍将军是人中龙凤,又是大魏的少年英雄,她愿意之至,就差跪着磕头求陛下尽早下旨了。” “妖妇!” 霍珩气极,被捏碎的瓜皮脱手飞出,远远被掷在了黄沙地面。 犹觉不够,霍珩一脚朝石头踹了过去,气得脸歪,连抽了好几口气。 “本将军虽然长得一身俊俏的皮囊,又有军功,但也不是让女人如此不要脸惦记的理由!” “这……”陆规河忍了一时,没有接话。 霍珩冷冷一瞥,“接着说。” 陆规河又舔了下干涩的唇,谁知他这一趟回长安探亲,竟目睹了如此一场好戏,唏嘘不已。 “长公主不情愿,似乎恨不得当场指着花娘子的鼻子骂她不要脸了,想男人想到这个地步,也是世所罕有,还夹枪带棒地说她失贞,不许她肖想将军你。但那花娘子,啧啧,却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怎了?” 陆规河说来也是惊叹,“花娘子说愿意当着宫里女眷,甚至长公主的面验贞。” 霍珩抽进嘴里的气一口堵住了肺管。霍将军惊愕地瞪着姓陆的,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当着我母亲?她哪里来的胆?” 陆规河道:“她就是要让长公主无话可说啊。” 被将军扯着衣领,陆规河也快喘不过气来了,胸膛急急起伏,“我若不说,将军你也不可能相信,那个在妓院里待了三年,又被反贼傅君集带在身边调.教了两年的花氏忠烈之后,竟真是完璧之身,当场便让长公主哑口无言!” 霍珩的手掌倏地松开了,烈日底下,少年的眉心凝着一滴热汗,来不及蒸发,沿着鼻梁流淌了下来。 被他随手掼入黄沙之中的银枪,被移过西边的烈日曝晒,射出一道夺目的光晕,晃得霍珩脑袋微晕。 他总算知道,陆规河为何说,这个女人不是西厥那种头脑简单的人物了。 花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