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水儿抱头痛叫,忽而又惨笑了起来: “天意!天意!” “玄天啊玄天,你都飞升了,竟还记挂着水儿,留下这么个金钵儿!” 黑乎乎的脸一忽儿是尤妙的呆愣,一忽儿是尤水儿的疯狂,一忽儿是戾气的狰狞,仿佛身体内,便自有三股意识在争夺主权—— 到的此时,傅灵佩才真正释然。 当知晓自己生命里所有曾经历过的苦难,与眼前之人不无关系,那股子愤懑和无力几乎要将她湮没,若非两世历练的心智足够坚定,才能将其压了下来,不露声色。 可看到尤水儿这般,却又觉得不过如此。 世道苍茫,一啄一饮,有天定,也有人造。前人造因,后人承果。 当初傅家覆灭,沈清畴复仇,也都均有前因,便是沧澜傅家那暗中策划之人,不也都殒命在自己手中么? 可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然这报,也得自己有能耐,有恒心才是。命数天定五成,还有五成,还在于人。若今日自己与丁一、玄宇三人配合不默契,本事不行,那结果,自然又是另一番了。 至于尤水儿—— 自己做下的孽,自然有还复的一日。 她既害了这许多人,今日有此一劫,受前孽所苦,也是应当。 ——由此,她想岔了。 天道,何为天道? 无情是天道,有情亦是天道。一切根本,还在人。 便是她如今来了这处,不只是尤水儿的一场机缘,对她自己,何尝不是了却前事的机缘?玄宇说的很没错,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 玄宇嘴唇念念有词,嘴动得越来越快,傅灵佩听不到他念了什么,却能从尤水儿越加萎靡的状态看出来,这金钵极厉害,想来是上古传下灵宝,以神识扫去能看到阵阵黑气从小黑人身上冒出来,撞到钵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日月昭昭,报应不爽。”傅灵佩突然道。 “若说是报应,我却相信人为。不过,这命理一说倒也可听一听。” 丁一走到了她身边,紧了紧她手,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一幕,“现时想来,我来这世上一遭,怕也是为了破你这命。” 两人相视一笑,傅灵佩更是笑得眉眼弯弯,心中熨帖无比。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么? ——你成就我,我庇护你。 ~ 两炷香后。 “起!” 玄宇一点金钵,金色光团立时腾了上来,只留下一个肤色白净剔透的小白人儿,约有拇指大小,见之十分可爱。 小白人哭丧着脸一点一点挪到傅灵佩面前,“丫头,我被坑得好惨!” “……” “妙前辈,你这是去金钵里镀了层釉么?” 傅灵佩打趣她,不过这模样玉雪可爱,比从前仿佛在煤球里滚了一圈的模样要顺眼多了,见尤妙抽抽搭搭还想哭,不由无奈地拍了拍肩——这大约是她唯一能贡献出来的东西了: “可要坐坐?” 尤妙小白人眼神一亮,立时一跳便跳了上来,欢快地荡起了双脚,没心没肺至极。 这时并不是探究尤妙为何会变样的好时机,傅灵佩转向玄宇: “玄真君,尤水儿可是被炼化了?” 玄宇摇头,元力一点,偌大的金钵顿时缩小到碗状大小,她这才发觉里面存着一丝白透透的光,“这是那人的一魄?” 玄宇拱了拱手,“正是。” “玄某惭愧,今日若无两位道友的帮助,玄某怕是无法顺利完成祖宗意愿了。这魄,正是之前覆在妙前辈身上的那一丝,只原主人的神念给炼干净了。” “哦?那玄真君想用这魄来作甚?” 傅灵佩眼波转处,玄宇不由看呆了一呆,半晌才答:“此事说来那就话长了。若傅真君愿意,待我等出去后,可在流云岛的茶楼一叙。” 说着,递过一张传讯玉笺,这自然不是那一次性的,傅灵佩要接,却被丁一顺手抽了走。 “玄道友,谢过了。” 丁一对玄宇挥了挥手中的传讯玉笺,笑眯眯道,“我等在流云岛茶楼恭候玄真君大驾。” 玄宇嘴角抽了抽,顺势将金钵收起,又递了一张传讯玉笺过去,“傅真君若有事,玄某自欣然前往。” 傅灵佩好笑地看着两人作法,接过玉笺收了起来。 若是有闲暇,与这玄宇聊一聊命数之事,她还是极有兴趣的。 丁一的脸都黑了,用力捏了捏她手心,悻悻地哼了声。 “可惜的是,程无趋……”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