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人的身影正是那与她日日相对,任意豪侠的二哥。 可二哥不是在府内陪着母亲么? 苏妍不由咬紧牙关,手指紧紧地抠住窗棱,以阻止自己跳去下帮忙的冲动。手劲使得太大,窗棱上的牡丹雕花竟被戳出了洞,木刺刮过手上细嫩的皮肤,瞬间沁出了血来。 丁漠转头看了那碍眼的红,到底没管。 苏妍忍得牙关都在咯咯发抖,她的二哥,怎么还是这般冲动?明明昨日还是一副沉稳样子,将她也骗了过去。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 不过一会,便分出了胜负,只有那领头的黑衣人还在苦苦强撑,在数百京畿卫的攻击之下,不一会便全身挂满了彩。 她一下子揪住一旁人的袖子:“你有法子的,对么?” 不料却被丁漠冷漠地拂开:“无法可想。” “那是我的二哥啊,我最亲最亲的二哥啊。”苏妍原本也只是存了一点微弱的希望,听到这句话立刻便泄了气,肩垮了下来。 她死死屏住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鼻头通红,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唇颤着:“我不管静疏是谁,我也不管什么劫数,我只要家人安稳,岁月静好,不行么?” 外祖一家她尚能理智对待,可到了日日相处的家人这里,苏妍便无法保持冷静了。 丁漠垂眼,怜惜地看着她:“所以,这才是你的劫。” ——劫? 苏妍怔忪,手撑着窗子才勉力站稳,重新注目窗下却正好看见领头人一只手被硬生生斩落下来的情景。 她不由闭了闭眼——大局已定,无可挽回。 黑衣人突然隔着面巾狡猾地笑了下,围着的京畿卫们顿觉不好,立马散开。一股浓烟从场中四散开来,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黑衣人作为正当口,连着地上的那些死去的野路子,全部被炸成了无数碎块,噗噗噗地落了周围人一头一脸。 他竟然从未想过活着回去,这样一来,朝廷便是想抓人,也没办法。证据完全销毁了。 苏妍额头也溅到了两滴血。 她呆呆地站着。 血流入眼中,使得世界全部浸氲在一片铁锈红里。她骤然笑了声,眼前仿佛都被罩了一层血色的细纱,不真实起来。 “行刑!” 地上的鲜血还未流尽,一颗颗人头便像秋天地里的麦子,被一茬一茬地割了下来,半点不带打顿的。连那稚嫩的婴儿的小头颅,也滴溜溜地落了下来,脸上尚是天真的笑容。 厚厚的鲜血染没了脚下的土地。 周围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百姓们,也静默了下来。 生命在这里,被决定得最残忍又最轻率。 苏妍此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脚下是无尽的鲜血,数不清的尸骨。她穿过洞开的门户,走过青衣小厮的尸身,掠过九曲回廊,一步一步往前迈。 鲜血浸透她的脚趾,迈过她的脚背。 苏妍赤着脚,浑浑噩噩,眼前是一片殷红,她无意识地往前走,路过无数尸骨,她看见自己取出一个黑色的袋子一路走一路收,直到来到了一个清幽的苑落。 她能感觉到内心深处传来的无边惧意,她拼命地对着那个无意识的自己说“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但却仍是进了去。 穿过血溅的正厅,脚的主人来到了一处精巧的屋舍外。 苏妍能感觉到自己在簌簌发抖,身体在抗拒,仿佛将要发生极其不幸之事。 “不,别进去,你会后悔的!”她对自己说。 门还是被推开了。 一仰一伏的男女尸身,一个床上,一个地下,一成不变的血液颜色,她却能感觉到那个自己内心的哀恸。 “父亲,母亲。”她听到自己说。 巨大的悲恸席卷了她。 族灭无存。 流血漂橹,盛宠与衰败,不过一瞬。 盛世安好在哪里?宗族安好又在哪里? 苏妍走不出,她赤着脚团团转,她找不到出路。 心被绝望浸透,被暗红所染,她的世界沉浸在一片血红里。 …… 丁漠安静地站在一旁,为她加持。 日落月升,苏妍还未醒来,反倒是一双薄皮面通红,血色暗涌。 绿杨敲了敲门,再站不住:“小姐,夜已晚……” 丁漠扫了一眼苏妍,眉心不自觉地拢在了一块,嘴唇抿了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把横抱起苏妍道:“你坐马车,我自先带她回去。” 说着,一道紫色流光倏忽而至,他纵身一跃,便抱着苏妍踩剑而去。 只留下呆愣愣的绿杨:“神仙……” 御剑不过两三息,丁漠便带着苏妍到了苏府,直接落到了正房。 正房已经忙做一团,仆人东奔西走,口中呼号,竟然对苏家娘子与一个男子同行毫不在意。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