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帝垂眸看小姑娘认真地理着手套, 思绪一时有些凌乱。他儿时很缠母妃,但母妃很少哄他, 总是让奶娘抱他到外间或院子里去哭,更别提亲自逗一逗他了。 难道真因为他是皇子,她不敢亲近才这样吗? 回想他这几个孩子,楚珩楚璟儿时去看她, 她也避之不及, 楚姝生得晚,两个哥哥有了经验,便不怎么带她去了, 孟皇后还说太后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其他妃嫔见孟皇后都讨不到好,而他素与太后不和, 有事没事都不会去慈宁宫讨嫌。 楚言枝是个例外,她娘亲姚美人当初是被太后指进来的。她生得好,确实讨人喜欢。 成安帝看着她眉心点的红花钿, 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对汪符道:“让姚美人也过来。” 汪符弯身退到末席请人,姚美人恭恭敬敬地上来,朝成安帝盈盈一拜:“臣妾见过陛下。” 成安帝打量她一眼:“你把枝枝教得不错。” “皇上谬赞, 臣妾不敢。是陛下圣行如松, 枝枝素仰龙威龙德, 孺慕不已, 深受感念。” 姚美人眉目温软,声清如莺,态度既不过分谄媚,也不过分清冷。成安帝捏着楚言枝的小手,想到自己这些年都没去看她们,她们脸上竟不见丝毫仇怨,不由语调轻缓道:“起来吧,以往是朕忙于政事,疏忽了,日后会去多看看你们。” 姚美人起身,汪符已亲自在成安帝身畔按了个席位,要扶她坐过去。姚美人面露惶恐,连声推辞,成安帝笑道:“枝枝年纪小,还有些怕朕,手都发凉。有你在这,她能安心些。” 姚美人这才姿态谦卑地坐下了。 短短几刻钟,宴上情形就变了一通,贤妃和宁妃干瞪着眼,不甘地领几位皇子坐回去了。没想到这位姚美人平时不吭声,一上来就直接让这宫里变了风向。这个七公主,明明上回在冬至宴会上见到的时候,还把圣上气得不轻,怎么今天陛下就对她如此不一般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坐席上,林婕妤看了二公主楚清一眼,楚清默然收回目光,久未动筷。 楚言枝自从对这位父皇的讨厌多于敬仰之情后,就没那么怕他了,便指指桌上稍远些的菜问能不能帮她夹一夹。 成安帝心烦意乱了一天,听着她的温声细语,呼吸都觉得通畅许多,还真亲自给她夹了菜,甚至剥了橘子。 歌舞轮换过两班后,楚姝回来了,她神情有些木然,直到看见成安帝身边坐着的楚言枝和那个面生的姚美人。 楚言枝抬头看到她,不由站起身,楚姝却只对成安帝嘟囔道:“父皇,你只管疼七妹妹,不要姝儿了?” 楚姝过完年瞧着身量又拔高不少,容貌娇艳,站着就像一朵将要盛放的海棠花,成安帝见她并未因为孟皇后的心事受影响,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松开拍着楚言枝肩膀的手,朝她招了招:“父皇怎会不要你?尽爱瞎说。过来,你七妹妹年纪小,你平时也该多带她玩玩。” 楚姝哼道:“父皇要我过去,我就过去?都有七妹妹陪您了,还要姝儿做什么。” 她赌气地扭头回到席位上坐下,鼓着脸让宫婢阿香给自己倒酒。 阿香回这桌上没有置酒,她侧身就要去二哥楚璟的桌上拿,楚璟不让,两个人抢起来。 成安帝看到他们两人闹就想笑,故意板着脸责问楚姝:“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快还给你二哥。” 楚姝却挡开阿香的手,自斟自饮起来,还一副愁容道:“姑娘家家,就没有愁了吗?父皇不还是喜欢借酒浇愁。我都是随了您。” 说完她将一整盏酒往自己嘴里灌,成安帝急得站起身来,楚姝含了这口酒,顿时脸皱成了一团,吐着舌尖抱怨:“……好辣!” 成安帝彻底被她逗笑了,让汪符过去给她倒茶清口,坐下来笑话她道:“可别说你这酒量是随了朕。” 二公主楚清轻轻抚拍着楚姝的背,闻言笑道:“父皇,您这么说三妹妹可真要难过了。” “父皇才不会管我难不难过。”楚姝看了一眼楚言枝,“毕竟他可有七妹妹陪着呢。” 楚言枝略显局促地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捧起自己刚剥好的一盘橘子,走下台阶送到了楚姝的席案上,行礼道:“三姐姐,吃些橘子解辣吧。” 楚姝瞥她一眼,低眉顺眼的,倒还规矩。成安帝见状正要说些什么,楚姝一脸嫌弃地拿了两只橘瓣放进嘴里,有些含糊道:“……哼,酸死了。” 这句酸,也不知是在说橘子,还是在说她自己。成安帝忍俊不禁,放下心来。他本以为这两个孩子会闹起来,大过节的伤了和气就太让人心烦了。 楚言枝忙道:“那枝枝再去挑甜的给三姐姐吃。” 她跑回去又拿了好几个橘子,成安帝抬手一挡:“不给父皇留点甜的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