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太后面上难得露出一笑:“是哀家疏忽了。皇帝,快落座吧。” 成安帝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沉着脸领众人再度落席。 阿香忙把黄豆抱了下去,楚姝撑着下巴看向那个坐在荀太后怀里的楚言枝,不知在想什么。 楚清朝她凑过来,低声道:“三妹妹,这便是那天求你救命的七公主?也太没规矩了,怎能坐到那里去,还那般对父皇说话……” “人家有皇奶奶做靠山呢,你管得着吗?”楚姝淡淡道。 楚清脸色不太好,对面皇子席位的四皇子楚琼不知何时过来了,冷笑接话:“皇奶奶,也算靠山吗?” 众人都明白楚琼的弦外之音。 如果这真是个有用的靠山,为何当初楚言枝不直接去求这座靠山,而要冒险去求楚姝?不还是因为皇太后甚少理会宫务,更不会轻易触犯宫规,且与皇帝陛下关系不好么。 荀太后素来不沾荤腥,楚言枝被她抱着问要吃什么的时候,她没好意思往桌上的鼓板龙蟹、乌龙吐珠、金蟾玉鲍等菜品上看,只点了离得最近的那道籽冬笋。 荀太后却夹了海参放到她面前的碗里:“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席间众人不怎么说话了,眼睛都往上面打量,一会儿看帝后二人的表情,一会儿瞄楚姝的动作,一会儿又看楚言枝和荀太后。 本朝以孝道为重,成安帝再不待见荀太后,他也不能失了规矩仪典,用膳时得向她时时问安。 见楚言枝吃得差不多了,荀太后才觉得有些乏了,放她下来,也不管众人想什么,直接牵着她往外走。 成安帝又须领众人跪下,目送她们离席。 楚言枝坐到车辇上,揉着自己鼓鼓的肚子,掀帘往乾清宫看了一眼。 荀太后坐在对面,问她:“枝枝喜欢父皇吗?” 楚言枝摸着来时皇奶奶戴到自己脖子上的佛串,低头道:“他不喜欢我,我便不喜欢他。” 她抬头问:“皇奶奶喜欢父皇吗?” 荀太后的目光怔了一瞬,随即坦然道:“无喜无怒,方得自在。皇奶奶无所谓喜不喜欢他。” 荀太后让车辇一直往后驶到重华宫门前,由如净嬷嬷扶楚言枝下车,亲自看楚言枝随红裳进了门,才收回视线,回了慈宁宫。 年嬷嬷一早就候在重华宫门前了,见皇太后的车辇停下了,忙领着小福子和疏萤跪下。一直等听到车辇辘辘远去,感觉到小公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才站起来,拥着问小公主和红裳今天都遇着了什么事,可还顺利吗? 红裳忙不迭一一回答着,楚言枝含着椰丝糖,哼着歌儿要往碧霞阁去找娘亲,却被年嬷嬷叫住了。 年嬷嬷指指东殿的方向,她转身看过去,就见绑了红发带的狼奴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宫墙两边点有宫灯,他站在路中间,反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情绪让人怎么都忽视不了。 “殿下。”狼奴抓着小木偶,朝她跑过来,“……吃饭。” 楚言枝仰起头,这才看到他脸上沾了好些面粉,爪子上也有,连小木偶都脏了。他犹豫又大胆地拽住她的袖子,脸上有莫名的骄傲与神气,像那天咬着三花猫叼到她面前时一样,急于展现什么。 楚言枝在宴席上吃得饱饱的,怀疑地问他:“笨狼奴,难道我没回来,你一天没吃饭吗?” 狼奴困惑地歪歪头。 楚言枝从荷包里掏出刚装进去的几颗松子糖和椰丝糖,让他张嘴,塞了两颗进去。 狼奴不习惯吃甜的,他眼睛眯起来,哼两声,模模糊糊地唤她:“殿下……狼奴的殿下,吃饭。” 他想,这就是殿下狩猎一天带回的食物吗? 不好吃,而且很少。 他牵动楚言枝的袖子,要带她往东殿厨房走。 楚言枝现在只想去碧霞阁看望娘亲,一天都没见到她了,她想把今天的事都讲给她听,根本顾不得狼奴要做什么,便挣了挣袖子,蹙眉道:“狼奴,你要学会自己吃饭,不要我看着你才知道吃。嬷嬷,他现在要吃,就把饭端去碧霞阁吧。” 楚言枝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揪下来,把装满糖的荷包解下来丢给他,转头往碧霞阁跑去,欢喜地喊着:“娘亲!枝枝回来了!” 狼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殿下跑远。他下意识想追上去,然而抱着小木偶和小荷包,他想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抛下自己。 是因为殿下仍觉得他只是一头需要她狩猎才能养活的没用的小狼吗? 狼奴双唇动了动,想说不是的,他给殿下弄到了好多她爱吃的东西,他学得很快,年嬷嬷会的,他都会了,他是很有用的小狼。 可直到楚言枝的背影消失在中殿门前,狼奴“呜呜”几声,也只艰难地喊出了几个字:“奴,奴……殿下!”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