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虽然听不懂他这话里的弯弯绕绕,但从他前后陡变的态度里能感觉到,这绝不是在真心奉承她。 因为余仁的这番话,范悉不得不回过身来,走到近前向楚言枝行礼谢恩。 楚言枝没管余仁的话,也不打算理会那个讨人厌的范悉,仍打量它头上、身上数不清的伤口。 它却敏锐地动了动两耳,在某一刻忽地僵了身子,抓着铁栏的手指绷得泛白。它呲起牙,原本柔软的眼神在瞥向后方时变得凶横狰狞,沉冷如刃。 就像一头原本在地上打着滚玩尾巴的小狼突然警觉地蛰伏起来,戾气萦身不散,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后面窸窸窣窣的草丛之中。 楚言枝被它的眼神震住了。 黑夜浓稠如墨,她抬头看见微微佝偻着脊背的范悉,正一步一顿携风带雪地朝这个方向走来。 他始终低首,不曾斜目,连那个离自己不足两丈远的铁笼猛地狂震起来时,也丝毫不改神色,朝楚言枝跪下磕头:“草民谢七公主殿下赏识之恩。” “呜——!” 见他步步走近楚言枝,它的反应更加剧烈,数次想朝他的方向奋力扑去,却都被铁锁紧束,只能不断催动体力激烈地晃动铁笼。 楚言枝扭身制止手持铁锹往这走来的太监:“不准动他!” 她想到在天字阁楼上听范悉说的那些话,那种心头血发烫的感觉再度袭来,气息变得急促发抖。她看也不看跪着的范悉,背过身去,站在笼子前,用清脆的嗓音冷冷道:“你走开,我烦你烦得很,没有银子赏你。” 余仁听了发笑,范悉的脸掩在阴影处,看不清神情。 他面不改色地站起身,照旧低首,折步往回走。 再次路过铁笼时,他听见小公主对那野畜语声温和道:“别怕,他再也抓不了你了。” 心里那股奇怪的不安感再次汹涌而来,范悉脚步不停,抬起脸看向笼子。 风声呜咽,狼眸亮如明月照雪,似一把新开刃的刀,血淋淋、直勾勾地剜向他。 一瞬间,那一个月食草含雪的日子仿佛全数化作了根根锋锐的雪针,藏匿在北风里,扎穿他的斗笠兽皮,刺进他每一处毛孔。 范悉浑身抖了一下。 他猛地意识到,从今日起它离开上林苑,成为贵人的新宠,恐怕日后再没有铁笼关得住它了。 但它只是个被狼养大的野畜……这个小公主,也并不受宠。 范发已送完银子,站在八字墙边朝他挥手了。范悉目光幽邃,移过视线,只看自己来时的方向,步履不停。 困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跟着他的身影,越过风雪,几乎要穿透八字墙,啖其肉、饮其血。 范悉走远了。 “嗷呜——” 它仰颈,冲这冷硬铁栏之外的漆黑天空发出一声独属于狼的低嗥。 远近八千里,久久没有回应。 楚言枝也望着这压在每个人头顶的天。她想起还在等她的娘亲。 “该走了。”楚言枝对红裳道,“你去收拾收拾车辇吧。” 红裳犹疑地看着铁笼。那困兽听到楚言枝的声音,缓缓地扭过头,朝这边伏行过来了。红裳问:“殿下不过去?” “我一走他又要撞笼子。得把车先抬过来,让他亲眼见着我进去,再让人抬起他的铁笼跟着走。” 红裳想这话不错,否则这东西又发疯,伤着人就不好了。她把楚言枝拉远些站着,嘱咐她切不可靠近,又向余仁示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庑廊那端去。 楚言枝目送她走远,一直没有动作,直到她掀起棉帘布进去收拾了,才收回视线,往前走两步,伸出手。 余仁咋呼着说了什么,楚言枝置若罔闻,指尖碰上铁栏。她感觉到一片黏腻,才想起上面都是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