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捧来一个银匣子,楚姝放下账册,坐回圈椅上。 楚璟看了眼那镶金嵌珠的匣子,目光随阿香的走动落到桌面上,随口问余仁 :“他儿子今年有十五了吧?” “是,过了年十七,听说这些年一直跟着他走南闯北,没两年就能接手了。” 楚姝敛眸抿了口茶:“听这意思,以后他都不猎了?” 余仁正想回话,楼梯口那上来两个人影,前面那个行走间右脚微微跛着。 场下小太监们正拿铁锹重新锁笼。 狼孩刚经历过一场激战,镣铐又没卸下来,四爪都酥软着,这时候锁笼最安全。楚言枝一直踮着脚尖看着,两弯眉毛皱在一起,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楼梯口那传来动静,她回头望,正瞧见一身形壮硕,穿粗葛布衣的男子迈步上来。她忍不住往红裳身后躲了躲。 男子看模样约莫五六十岁,鬓发粗短,夹杂几根微白,上身斜罩半张虎皮,粗壮的小腿上绑着皮札,右脚踝骨那凸起一块,看着别扭。他头戴笠帽,灯光一照,笠帽上水光明显,想必是顶着风雪从外头过来的。 等他立到灯前向楚姝楚璟行完礼看过来的时候,那张黝黑的脸完全露了出来。眉眼粗浓,眼角折痕又多又深,嘴角向下紧抿着,显得整个人沧桑严肃,让楚言枝莫名想到水浒里的江湖人。 他身后跟了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少年,肤色稍白,块头没那么大得吓人,却也比楚言枝在宫里见过的太监们壮实多了。 看见楚言枝,父子俩都没反应过来这位面生的小姑娘是谁。想她虽然穿得不如其他两位主子,也不是之前见过几位公主郡主,但能站在天字阁楼上,至少也是哪家的贵女,便再次跪下来 余仁在旁边提醒道:“这位是七公主殿下,今儿头一回来。” 父子俩磕头齐声道:“草民见过七公主殿下。” 楚言枝看眼正喝茶的楚姝和把玩茶盏的楚璟,暗暗清了清嗓子,让他们起身。 等他俩站起来,又面向圆桌俯首立着的时候,楚姝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婢捧了匣子过去。 范悉说着蹩脚的奉承话,不肯伸手接,阿香笑道:“拿着吧,这是三殿下赏你们这半年的辛苦钱。” 范悉这才接了。 “往年也不是没猎过狼,怎么这回耽搁了这么久?”楚姝问。 范悉道:“北地路远,一来一去费时。再者此狼非同一般,性烈狡猾,草民捕杀了一整个狼群,草民的儿子又用硫磺烟熏狼窝,守了整整七天七夜,才抓到了它。” 楚姝来了兴趣:“你们是特地过去抓它的?” “这倒不是。草民原本想猎的是那头狼王,那天好不容易抓到了,还没关进笼子里,白茫茫的雪地上就突然窜出个黑黢黢的东西。草民看都没看清是什么,它哈赤一口咬在了草民的小腿上。” 范悉指指自己那样子怪异的右脚,粗如老树皮的脸上却显出一抹笑,显然是将这道伤作为一种荣誉的象征,“就是这,当即被撕下来一块肉,踝骨碎裂。要不是发哥儿反应快,提了把刀砍它,恐怕草民的右脚就没了。能不能站在这向几位殿下回话,还两说。” 在场的几个宫婢和太监虽还捶腿的捶腿,倒茶的倒茶,耳朵却全竖着在听,就连正走动着的都不自觉放缓了步子。 楚言枝拉拉红裳的袖子,红裳微微俯下身,就觉得她温热的气声都喷惹到了自己的耳廓上:“他抓人家领头的王,被咬了不是活该吗?” 红裳不好应声,只抿嘴笑了一下。 楚姝吃着阿香新切的京白梨,让范悉继续说。 “还真教它把狼王救走了。它拖着狼王往雪山上跑的时候,草民才发现它竟然不是狼,是个人,瞧样子还没十岁大。草民当时就反应过来了。老人常说,会有狼叼了婴孩入山养大,那孩子长大就成了狼,这估摸着就是狼孩了!您说这也真奇怪,北地雪山四野那都是望也望不见一个人影的地方,这孩子是从哪儿叼来的呢?” “草民心里寻思着,哪怕不为斗兽,也得把这怪物抓回来,给各位贵人瞧个新鲜不是!这狼孩行止似犬似狼,身上没毛,披着兽皮,可虎牙尖得很,咬合力竟不比真狼差。草民这腿算是被他咬废了。可草民虽然不才,到底打了大半辈子的猎,狮子老虎哪个没活捉过?它越难猎,草民就越是要猎它。却说草民受了伤,不得不回暂住的猎洞里养着,它夜里竟领着狼群回来报仇了。” 范悉那双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