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浑人。 当然,数量最大的仍是汉人流民。 比起幽州流民,这些人的遭遇更为凄惨,大部分面黄肌瘦,在北风中瑟瑟发抖。至少有一多半身上带着鞭伤,有的年深日久已经发黑,有的刚刚结痂,甚至还渗着鲜血。 依情况推测,十有八九是从临近州郡逃出的羊奴。 自城头俯视,等着入城的流民排成长龙。多数是壮年的男子、妇人,少部分是半大的少年,老人和孩童都极少见。 究其原因,桓容不愿想,也不敢想。 乱世之中,人命犹如草芥。 他不是神仙,没法吹一口气,动动手指就将中原扫清,救下所有遭受苦难的百姓。他所能做的,是一步一步稳健踏出,尽己所能,做好当下。 闭上双眼,深深吸一口气,冷气沿着鼻腔流入肺部,桓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突来的郁气随之消散,掀起眼帘,双眸犹如灿星,大脑瞬间清明。 就在这时,负责辑录户籍的徐参军匆匆登上城头,报荆州来人,手持桓豁和桓冲的亲笔书信。 “阿父的信到了?” 姑孰乃建康西门户,镇守此地,桓冲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关注。直接向仇池递送书信实在不可取,将信送至荆州,由桓豁代转,虽然要费上一番周折,却更加稳妥。 “是。”徐参军道,“人现在军营。” “好。” 桓容点点头,又向城外眺望一眼,旋即转身走下城头。 玄色的披风被朔风卷起,仿佛大鹏张开的羽翼,即将振翅而起,破开风雪翱翔万里。 回到城中大营,见到送信人,桓容不由得吃了一惊。 “从兄?” 来人正看着一卷竹简,听到桓容的声音,抬起头,现出一张如刀刻斧凿般的英俊面容。 “阿弟。”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桓豁三子桓石民。 桓容在冠礼上见过他,当时没说上几句话,彼此的印象却是不错。他知桓石民随桓豁镇守荆州,却万万没料到,派来送信的竟会是他。 桓石民性格开朗,武艺超群,随桓豁镇守荆州期间,没少扫除边患,立下战功。此前已升定远将军,不日可为一地太守。 他来送信,实在出乎桓容预料。 “从兄一路可还顺利?” 兄弟二人见礼,在屏风前落座。 小童送上茶汤和糕点,合上房门。桓石民没有多言,直接取出桓冲和桓豁的亲笔书信,一股脑递到桓容面前。 “阿父的信,交代我路上不能耽搁,务必尽快送到阿弟手中。” 放下书信,桓石民端起茶汤,笑道:“阿弟还是唤我阿兄,叫从兄难免生疏。还有,阿弟手里的厨夫手艺不错,炸糕做得绝了。” 桓石民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炸糕,三两口吃下肚,又喝一口茶汤,满足的叹了口气。 桓容无语。 这人是东晋名将,史书记载派兵截杀苻丕那位?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见桓石民眨眼吃下整盘炸糕,很是意犹未尽,桓容不免想起远在盐渎的桓祎,下意识勾起嘴角,令童子再送两盘糕点。 “还有茶汤。”桓石民道。 “诺。” 童子退下,桓石民放下竹筷,继续品着茶汤。 桓容展开书信细看,越看眉毛挑得越高,最后差点飞出发际线。 “阿兄,”桓容抬起头,越过书信看向桓石民,道,“启程之前,阿父可同你说过什么?” “这个啊,”桓石民放下漆盏,想了片刻,道,“旁的没说,只说到仇池之后,一切听阿弟安排。” 桓容:“……” “阿弟?” “阿兄,阿父的意思是,上请朝廷,选阿兄为仇池太守,叔夏兄为武都太守。” 所谓举贤不避亲,当真被桓豁和桓冲发挥得淋漓尽致。 人说桓氏嚣张,如今看来,貌似也有几分道理? “这事我知道。”桓石民没有半点意外,“阿父本想举二兄,可惜朝廷下旨,选二兄为竟陵太守,不日就要赴任。也考虑过几个从兄从弟,都不太合适,最终就落到我和叔夏头上。” “阿父可有其他交代?” “阿父说,如此安排,可暂时拉拢陈郡谢氏。” 陈郡谢氏? 桓容沉吟片刻,终于恍然大悟,不由得暗道一声,姜是老的辣! 桓石民的丈人是前豫州刺使、曾在桓大司马幕下任参军的谢奕,谢安的长兄、谢玄的亲爹,就是史书记载,追着桓大司马喝酒那位。 按照南康公主的话说,没有这位,估计就不会有桓容。 桓伊文武全才,又擅长笛曲,号“江左第一”,同王徽之和谢安皆有私交。 选他二人为仇池和武都太守,不说是神来之笔也差不了多少。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