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面上或是无所知觉,或是不可置信,具是一刀毙命。 倒像是两队势力悬殊的人走在一起,一队被另一队突然袭击了。 木卓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所猜不错,这些人正是与冉苍同行的江湖客。 木卓走向合拢的石门,伸手触摸,粗糙而冰冷。 他一寸寸地按过石门,最终停在了机关处。 “启动过一次就自动摧毁吗……” 木卓收回了手,仰头看向四周。 “应该还会有别的出口。” 他也不曾想,自己不过是停下来看尸体的片刻,石门轰然合拢,将他关在了这一处尽是死尸的密室。 后面一定有人操控,但是对各处并不尽在掌控。 木卓细长而上挑的丹凤眼将死尸一一扫过,仿佛有无形线路出现在了眼前,每具尸体的朝向,距离,死亡时间……另一队人曾走过的路线慢慢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要快些出去,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不出所料后面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 还有他的小师弟、他的同门…… 木卓深吸一口气,向来不信鬼神的他也忍不住在心底祈求,不知拜的是哪路神仙。 失血已经让他嘴唇发白,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他已经不奢求自己能活着走出去,只是想着曾多次问自己的洛书,那位身世莫测的洛前辈,在洞中能照顾他们一二。 他这么多年,只求过两次人。 第一次,是求掌门收他为徒,以根骨极劣的末等资质拜入师门。 第二次,是求洛书能对他的师门庇佑一二。 其实他与洛书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入得他的眼,思来想去,便归到了木尽身上。 他的这个小师弟,资质绝佳,悟性超绝,不仅是机关的奇才,亦是习武的奇才,而样貌,亦是一等的。不是俊逸逼人,而是清秀澄澈,心思纯净,赤子之心。 他见过洛书青年人的相貌,起先是想到了旁的地方去,不自觉便有了些敌视。 后来经过几次交谈,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洛书两次对他说,可以帮他完成他的遗愿,他说的都是庇佑师门。 其实说起来,洛书与他师门最大的交情,也不过是关于幽冥令的情报,洛书算是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可是这人情,却远远不足以专程来替他完成些什么愿望。 可是他别无选择。 隐门上下皆沉溺于机关阵法,复杂难解的机关可一眼看出究竟,可是这人心,却比机关不知难解多少倍。 隐门不是没有交好的门派,但是他保不准会不会有人有别的心思。 他知道,隐门也不是没了他就不能活,最多不过是再次回到深山老林之中,可是他受不了,自己的同门明明可以靠一身之技锦衣华服,却不得不蜷缩老林吃糠咽菜,他更受不了自己可以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小师弟,一身荣光尽数被埋没。 只有洛书。 木卓幼时历经风雪,长时将整个门派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一双眼睛比谁都亮。 虽然有些怒意,但是让他无奈着安心的,是他能感觉到,洛书对他们师门的技艺根本不稀罕。 这个人很奇怪,他看不透。 他不知道他的来历身份,不知道他的师承武功,甚至不知道他的真正年岁——为何会有孩子般的纯粹与天真,亦有老人历经风霜雨雪的沧桑与洒然。 他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完成的愿望、想说的话。 其实他知道,洛书想听的是什么。 他看出来了。 他木卓,对小师弟的心思已经不仅仅是师兄弟之情。 说来好笑,用情极深。 这满门同门心思单纯,竟然无一人看出,却偏偏被一个外人看了出来,还问他,要不要说出来,要不要带话给他。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动了。 要带着遗憾,将他的思恋永远埋在心底吗? 可是结果只能是,是。 那爱意与欲求都是他的,凭什么要让小师弟承担? …… 木卓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将纷纷扬扬的思绪撕扯开。 他望着因失血与脱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自嘲地笑了笑,心道他大概确实是大限将至,在这关头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木卓穿过重重尸体,四下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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