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辅身旁。他一看便知道赵辅想随便打发这三个学生,可又找不到个好由头。季公公眼珠一转,为赵辅斟上茶,道:“官家今日要考校这三位监生,可是三位监生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提到转世求仙的事,赵辅这才有了点兴致。他道:“如此,朕便考校你们一番。” 三人道:“领命。” 赵辅在屋子里随便看了看,看到太监刚给自己倒上的茶水,他随口道:“看到这盏水,你们都想到了些什么。” 唐慎三人齐齐愣住。 先说话的人,更能引起赵辅的注意。刘放先道:“回圣上的话,正所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水乃我辈君子之楷模。” 赵辅喝了口茶,没有回应。 刘放的脸色灰暗下去。 梅胜泽想了想,道:“《荀子》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为水,浩浩汤汤。社稷为舟,宽广无涯。水平则舟正,则天下太平。” 赵辅眼角动了下,但依旧没太大兴致。他露出笑容,敷衍道:“国之栋梁。” 梅胜泽狂喜难收。 两人都说完,只剩下唐慎。唐慎道:“回圣上的话,古人曾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子有一些话想说,却不敢说。” 赵辅淡然地扫了唐慎一样,一副明君模样,笑道:“但说无妨。” 唐慎微微躬身,姿态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却令屋中一片寂静:“古人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对他人要求太严苛,则没有同道好友,正如同,要是太清澈,就不会有鱼。然而小子一直在想……这世上,哪有什么透彻至清的水!” 季公公一惊,手指拿捏着拂尘,弄不清楚这时候是该骂唐慎一句大不敬,还是直接让人将他捉下。但他看着赵辅明灭不定的神色,默默噤了声。合着圣上想如何便如何,他何必插这个手! 一片压死人的寂静中,唐慎的腰弯得更低了些,他接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以水为鉴,当磨砺自身,以至清之水为大任。如若真是至清的水,清水与清水交融,便如同‘至察’互相监督,又何来‘无徒’之说。小子不懂,难道说,不是至清之水?” 说完这话,唐慎的腰已经弯到与地面平齐。 他恭恭敬敬地问着,仿佛真的是一个不谙世事、一心求学的学子。 梅胜泽和刘放都不敢出声,太监们也不敢妄动。 良久,赵辅笑道:“稚子之言。” 刘放脸上一喜,梅胜泽担忧地看向唐慎。只有唐慎仍旧恭敬地行礼,仿若没听到皇帝对自己的斥责。 赵辅将茶盏轻轻放在桌案上,发出咔哒一声。这一声响起,屋中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震颤一下。 赵辅:“回宫。” 季公公高声喊道:“回宫。” 龙涎香中,赵辅与三个太监离开了崇圣祠。 等到他们离开,梅胜泽急忙走到唐慎身边,道:“景则,你怎的说这种话。君子如水,你怎可说世上无真正清澈之水,也无真正的君子!幸好圣上没有怪罪,看在你年龄小的份上,只说你是稚子之言。否则要是惹来杀身之祸,可怎么才好!” 唐慎僵硬地抬起上身,他看着梅胜泽焦急的模样,笑道:“没事。” 梅胜泽:“唉,你啊!” 三人一起离开崇圣祠。 唐慎嘴上说没事,其实梅胜泽不知道,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回到国子监,林祭酒将三人喊了去,问他们面圣时都说了什么。三人一一道来。听到唐慎的回答,林祭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忽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古怪地说了句:“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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