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林祭酒和其他讲习早已等候多时。 卯时一到,国子监正门大开,两旁的侧门也全部打开。两边侧门中,身穿正红官服的官员们鱼贯而入,声势浩荡。盛京四品以上所有官员,此时此刻都捧着玉笏,走入国子监,沿中央的官道,走到辟雍宫殿前。 他们分站两侧,两侧的汉白玉官道上,早已放置好了蒲团。 辟雍宫殿门大开,一个面白尖瘦的老太监捏细了嗓子,高声道:“跪!” 刹那间,所有官员通通面朝辟雍宫,跪坐在蒲团上,微微俯首,手举玉笏。 卯时三刻,林祭酒带着三十二名学生走正中央的正门。官道两侧,是跪坐了一地的当朝大官。今日之前,这些学生哪里想到自己竟然会从这么多权臣大官中间走过!胆小的早已吓得面色发白,双腿瑟瑟发抖。唐慎心中也大惊,但他稳住心绪,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林祭酒身后,走进辟雍宫殿门。 快要进门时,唐慎在左侧官员的第二排中看到了王溱。 日光潋滟中,王子丰身穿簇新的正红色官袍,淡然平和地跪坐在蒲团上。他左侧是个大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右侧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头。王溱本就长得好,这一对比,更显他风采俊雅,卓然众人。 学生们进了辟雍宫。辟雍宫的冰冷地砖上,也早已放好了三十二个蒲团。 林祭酒走到正前方,高声道:“臣国子监祭酒林伦,率三十二天子门生,入辟雍宫,听天子教诲!” 他话音落下,老太监道:“跪!” 林祭酒立刻跪下,三十二个学生也像下饺子似的,扑通跪坐了一地。蒲团共放了五排,第一排三个蒲团,第二排三个,第三排六个。第四排、第五排都是十个蒲团。 唐慎双手横放,举于面前,行周礼。 烈日炎炎,百官跪于辟雍宫外,学子跪于辟雍宫中。 殿门内外,一片寂静,无人敢大声喧哗,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不见。 不知等了多久,一道平稳缓慢的脚步声从殿后传来。唐慎瞬间绷直了背。辟雍宫中,所有国子监学生也都身体僵直,大气不敢喘一口。只听到那人缓缓地走上辟雍宫的御座上,他轻轻坐下。 唐慎听到,天子苍老却平稳的声音:“开始吧。” 老太监高声道:“开平二十六年六月十六,天子于国子监辟雍宫,传课授道!” 话音落下,站在辟雍宫殿门两侧的两个太监一起高声喊道:“开平二十六年六月十六,天子于国子监辟雍宫,传课授道!” 接着又是四道声音:“开平二十六年……” 这声音一道道传下去,响彻整个国子监,恢弘壮阔,气势磅礴。 辟雍宫中,天子传音,百官听阅。 天子言:“余尝闻,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 老太监高声重复:“余尝闻,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 两个小太监再高声念一遍。 依次下去。 从卯时到午时,学生们跪了整整三个时辰。殿门外,盛京重官们也跪了三个时辰。风吹日晒,百官高举玉笏,不辞言语。 当天子说完最后一个字,太监们传声念完。老太监高声道:“天子临雍,百官听言。” 当朝皇帝赵辅双手搭在御座上,他头发花白,脸上却没什么皱纹,只在眼角有一圈细细的微纹。年过花甲,赵辅的双眼却如同鹰隼,炯炯有神。他望着堂下的三十二个国子监学生,又透过他们,看向了跪在门外,那属于自己的当朝文武百官。 老太监扯长了嗓子:“学子侧耳,天子批言。” 国子监的学生们纷纷坐直了身体,等待天子给他们的批语。 只听赵辅轻飘飘地说了一个字:“善。” 林祭酒整个人松了口气,若不是皇帝还在,他不敢造次,他现在恨不得赶紧躺下去好好睡一觉,睡上三天三夜不睁眼! 如此,天子临雍算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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