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缺失的。 即便已经能猜到他所经历过的黑暗时期,姜沅还是想知道真实的版本。 凌霍把她拿捏得准准的,转身走回客厅,坐在布艺沙发上。 “过来。” 姜小鱼还是上钩了,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事情和姜沅了解的没有什么出入,但比她所知的更黑暗。 楚岚死后,郤振海带凌霍去看了一场表演。 斗兽场的天顶打开,他从上方俯视,下面的如蝼蚁。 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被推进笼子,随后进入的是最强壮的大个子。小孩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不敢靠近,大个子对他阴惨惨地笑了一下,走过去轻而易举将他整个人举起,举过头顶,然后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小孩头部着地,在地上抽搐不止,头下很快有大片大片的血流出。 不到一分钟,就咽了气。 太过血腥而残暴,六岁的凌霍呆住,许久说不出话来。 郤振海对那场表演很满意,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养了你六年,从今天起,你想活着,得靠你自己。” 然后凌霍被丢进去,取代那个小孩,成了里面最小的孩子。 开始的几个月,凌霍侥幸逃过抽签,每一个月都有不同的人在笼子里死掉,每一个人的死法都不同。 他看到有人被咬掉了耳朵,看到有人被一拳拳捶到变形,看到血流了一地,没有人清洗,在地上干涸之后凝固。 凌霍不和任何人说话,不愿意和其他人如狗一样争抢食物。他饿着肚子,直到一个走失的中国小孩来到这里。 一百多个人里,只有他和凌霍会说汉语。他每天缠着凌霍,睡觉和他挨在一起,抢来吃的塞给凌霍一半,凌霍不搭理他,他也能自说自话一整天。 他说中国有许多好吃的东西,说有机会带凌霍去中国玩。 他说他的爸妈一定在找他,到时候就可以救他们出去。 他和凌霍说他有点怕,第二天他死在笼子里,脖子被卡在铁架上,眼睛死死地瞪着。 进入地牢的第六个月,凌霍被粗暴地推进笼子。对手是那个最强壮的大个,秒杀他的身高和体格。 凌霍像那两个小孩一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被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在痛,他的手摸到地上凝固的血,仿佛还能看到那些人的死状。 大个扯起他的头往地上磕,晃动间看到看台上郤振海和两个继兄在笑,凌霍从袖子里滑出藏了半年的刀片,割破了大个的喉管。 他躺在一层层血堆积起来的地上,大个捂着脖子,鲜红的血喷了他一脸。 那时他刚满七岁。 那个小刀让凌霍成了整个斗兽场最忌惮的人,也是最觊觎的人。 几天后,他在睡觉时被一群人按住手脚和嘴,抢走了他的刀片。那些人因为夺刀打起来,他从窒息边缘捡回一条命。 第二天抬出去了四个人,那个刀片在后来的两月里沾了十五个人的血,直到一个人抢急眼把它生吞了下去。 十三岁之前,凌霍的威胁来自于被比他强壮的人;十三岁之后,来自于比他弱小的人。 害怕他的人会千方百计想要杀死他,譬如在他睡梦中掐住他的脖子,或者突然从背后将磨尖的筷子插入他的心脏。 斗兽场的恐怖其实不在于一月一度的表演,在于表演之外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 他们被逼着互相残杀,同时也在自发地互相残杀。 那是一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每一个夜晚都不能安眠,每一个人都可能潜伏在黑暗里,伺机杀死你。 在那里最可怕的不是死,是活着。 但每个人都想活着。 从地牢逃出去之后,没人知道凌霍是怎么一路来到中国,来到孔家。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找是因为楚岚的死另有隐情。 孔延华是他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帮他的人。他在孔家门外站了三天,发现自己错了。 他逃出郤家又回到郤家,用了两年的时间,报楚岚的仇,报他自己的仇。 dante是受了伤被继兄随手丢弃的狗崽,凌霍捡了回来,左眼上那道疤是因为扑过来救他,替他挨了一刀。 凌霍放了地下斗兽场的所有人,他不关心那些人的死活,但楚岚为他们而死。 姜沅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至少花掉了两年份的说话份额。 她不知道他怎么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来的,但每一句,都比那篇自述、那些报道、那几张照片,都让人心如刀割。 让姜沅难过的是,她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凌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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