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丢了,她眼皮轻颤,呼吸拉长,忍着心痛与不甘,在下唇咬出一排浅浅的月牙印子。 “那玉佩做工粗陋,成色不佳,皇兄眼拙,竟将它错给了你。这个才是好的。”霍深压抑着情绪,放低声音,将一枚洁白圆润的蝉形玉佩放在她手心。 秦婵这回是真的讶异了,她飞快眨几下眼,稍直了脊背,用拇指指腹婆娑蝉肚子,触感温润滑腻,应是最难得的羊脂白玉,雕刻栩栩如生,比起太子所赠的那一块,确实更加珍贵。 不过,纵使这一枚再好,太子所赠的那一枚玉佩,也远远说不上是做工粗陋,成色不佳。 “喜欢吗?”霍深的调子扬高了几分,手臂搭在栏杆上,内里衣襟随动作敞开了些。 秦婵自然是喜欢的,她攥紧了玉佩,再一次行礼:“谢王爷。” 阁里的温度似乎没那么冷了,霍深的冰山脸总算化开了些,却见身前的人儿往前迈了一步,把蝉玉佩重新递到他眼前,软声软气道:“可民女不能收。” 第五章 这枚蝉玉佩所用的羊脂玉,是霍深在边关时偶然所得,一看一摸便知是珍品。得到玉后,他没有多想,立刻命良匠把玉雕成蝉形。 匠人拿到玉时,还劝了他,说这一整块的玉上并无瑕疵,倘雕成一只蝉,必要浪费掉许多上乘材料,倒不如雕个蝉的图案在上头,少费些料,寓意也是一样的。 霍深微一拧眉,头也不抬回道:“照本王说的办。” 既如此,那匠人纵然再心疼这块无暇美玉,也不敢多说半个字了。 流云阁内,气温降至冰点。霍深双肘撑在分开的膝盖上,眼皮垂低,遮住半个瞳仁,默然无话。 街上士兵肃然整齐,头顶艳阳,百姓们交谈声响渐大。一头小黄牛“哞哞”叫着,险些钻进大军人马的间隙之中,牛的主人狂奔而来,好一阵呼喝,卖力将牛拉走,这才没有引起大的骚动。 秦婵察觉到闵王不愉,心慌在所难免,掌心沁出一点汗来,沾在玉佩上,倒衬得玉佩越发盈盈夺目了。 可这玉佩,她不能收,更是不敢收。 秦婵打定了这主意,提气对闵王道:“闵王爷,当初太子赠我那块玉佩之时,是在夜中的御花园内,必是如您所说,在夜里看花了眼挑错了玉。但那玉经旁人远远看去,却是瞧不出差别的,在场的众位命妇,各个都以为是顶好的墨绿玉,回头都说如何艳羡我。” 霍深保持着坐姿没动,倒是眼皮一抬,盯在她面上。 秦婵心头一跳,不由得顿了顿,好不容易又继续道:“您今日换与我的这一块,必是那块真正好的。可民女再也受不起了,只因太子这一去,民女所有的恩宠都随之去了,纵得了真正的好玉,也无福带在身上。今日的事再传回去,旁人知道了,必也赞同这个理。” 秦婵说完,遭不住气氛实在是压抑,她抬起的手在霍深眼皮子底下轻颤几许。 她话里的意思,闵王必能听得出来。 这玉佩她不能要,正如她刚刚所言,这里人多眼睛多,阁里阁外都是人。无论何种由头,大庭广众收下男子玉佩,传来传去,于她名声有损。 那日太子赠玉佩,被命妇们看去,她与太子如何情投意合便立时传遍了京城,今日在一旁听着看着的人可着实不少,且阵仗更大,她岂敢不谨慎行事。她只望闵王能收回这玉,莫叫来日流言四起,将她传得如何不堪。 另则,太子赠玉,赠的乃是定情信物,闵王换玉,道理却是说不通的。太子人都已经去了,换玉还有什么趣儿。 闵王爷此举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她尚不明白他的心思,故不敢要。 “嗯。” 秦婵胡思乱想之际,霍深哼声,将她掌心湿滑的蝉玉佩收回。 只见霍深站起身来,走至后头跪着的众女子身前,低声发问:“方才是谁大放厥词,议论本王的王妃之位?” 霍深居高临下,气势骇人,威严逼人,一言如有千斤之重,登时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正在挑着眼皮张望秦婵与闵王说话的女子们,立刻吓坏了,重新跪得瑟缩,有个女子颤声道:“回……回王爷,那几人已经走了,并不在这里……” 闵王站在原处,静默了一会儿,女子们动都不敢动,顺着耳后流出的汗珠子砸在地上,亦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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